赶集或称庙会对农村来说是件大事,尤其在那个年代。
在集会上不仅可以买到一些日常用品,更可以了解外面的世界,那是个花花世界,到处都是红颜绿色,有买卖的吆喝声,有啧啧的称奇声,有久未谋面的好朋友不期而遇的喜悦,也有些好色之徒穿梭于大姑娘小嫂子之间,评头品足,为茶后饭余留下美谈。更有青年男女早已相约前往,互赠信物,订下了一生的幸福。一股压抑已久喷发的热情,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庙会成为了市场经济的火苗。
我家住在山区,家徒四壁,唯有青山绿水,靠山只能吃山。那时每家都有一片山,主要用于烧火做饭,也是许多家庭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为了这次赶集,哥哥已早作打算,半个月前已砍好柴,晒干捆好,可以到市场去买,到时有些瓦窑会来收购。
明天是庙会,全村人都开始莫名的兴奋,大姐姐婶婶们都在盘算着买一些相思已久的东西,一个草帽或者一条围巾之类,大伯大爷则想着为家里添置些用品,为妻儿买点礼品,为家里的老人买点吃的,买条好烟买瓶好酒犒劳自己。大家见面脸上都充满笑意,都大声地问:准备好了没有。愉悦在这山头、那山头回荡。下午,大家相互帮助下都装好了车,十几辆手拉车排成一路,都装得高高的,好不壮观。
妈妈决定让我一起去赶集,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喜讯,天哪!庙会的地点离我家有30多里地,10多岁的我可从来没有到过那么远的地方,那是我向往了很久的事情了。我开始为明天的事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无非是挑一套合适的衣服,我把我所有的衣服从箱子里翻出来,也就两套衣服,都是哥哥穿旧了的、太小了的,我反复地试穿,叫奶奶去评,那套好看,不叫爸爸妈妈看,当然怕他们说我臭美,最后效果差不多,我也烦了,把衣服扔在一边,明天摸到那套就是它了。吃了晚饭,因为第二天要起早,大家早早地睡下了,全村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了夜行人,狗也失去了往日的警觉,都能美美睡上一觉。我家住在一个四合院,有十家人住在一起,是木结构的房子,隔音效果也较差。我可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一是第一次出远门有点兴奋,二是怕睡着了以后,大人们把我忘了,把我留在家里,这也是第一次静静地面对黑夜。不远处不时地传来老人三二声咳嗽声,大人小孩的梦昵声,新婚小夫妻打情骂俏声,问寒问暖声,这种幸福也不时感染着我。突然,几只老鼠穿梭于楼道谷仓之间,或嬉戏,或打闹,享受着黑夜的欢乐,其实几乎每家都是有猫的,猫儿在享受了半条鱼尾之后,觉得该追求自己的一点快乐生活,早早溜到外面去寻找自己的伙伴,已无意顾及小丑们的舞蹈。这时,狗儿觉得应该干点什么,开始追逐老鼠,既可表示对主人的忠心,又能为自己找点乐子。迷迷糊糊中睡去了,我知道我的耳朵是警觉的。大约二点半,闹钟声传来了,那是早就定好时的,其实也只有一二户人家有闹钟,踢踢哒哒,陆续有人下楼做饭,淘米烧火,不时传来金属的碰击声,饭香也从楼下飘到了楼上,大家都起床了,讲究的刷个牙,不讲究的摸把脸,村子又开始沸腾了。
三点整,大家都出发了,往日宁静的小路热闹了,我家是我哥哥拉车,妈妈在后面推,我就坐在高高的车顶,给他们打手电,路很窄,尽管有月亮,路还是很黑,可见责任还是很大的,高高的车左右摇晃,我也是揪着一把心。到了外面的机耕路,道宽了,也平整,还发白,不用打手电了,困意袭来,想睡觉。妈妈告诉我,如果从车上掉下来,他们是不管的,叫我在马路边睡觉,等他们赶集回来把我带回家,于是我一刻也不敢马虎,紧紧地抱着绳子,眼镜睁得大大的。
天很高很幽蓝,月亮又大又亮,数不清的星星闪烁着,我开始问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吃力的他们那有心思回答我的问题,开始敷衍我几句,后来开始烦了,我哥吼了我几句,我就一路无话可说了。只听得车压着路面叽叽嘎嘎的声音,机耕路两边的小树渐渐的离我们远去,路旁的小村子有许多家都亮着灯,大约也是去赶集的,由于我们的到来,狗开始活跃起来,狗叫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警告还是欢迎?路经几个陡坡,当然是大家相互帮助把车推上去,我还是享受着我的待遇,这时我觉得自己是个贵族或者是个将军,那种美伴随我一路。5点到6点之间,天开始泛白,星星都开始隐去,天空中有了一棵很明很亮的星星,那是启明星,黎明已经到来。大约7点半我们到了买卖柴市场,一些买主也陆续到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2分7厘每斤的价格成交,这是个不错的价格,1200斤,一共32元4角,这已经是不少钱了。此时大人们的肚子已经饿了,一碗放小葱的馄饨,一根炸得又黄又脆的油条,一切疲劳都没有了。找个空地把所有的车放在一起,留下一个人看车,大伙都奔向庙会。
庙会确实很热闹,以前没见过的东西叫人应接不暇,东转转西诳诳,花2分钱看了一场猴戏;看了一场气功表演,主要是推销狗皮膏药的;几个穿裙子的小姑娘吸引了一点眼光。一会儿开始感到累了,在妈妈的同意下,我跑回车上睡觉,并没有做梦,醒来时已在回家的路上,叫妈妈和哥哥坐在车上,我也当一会车夫。此时大人们大约也累了,一路都是无精打采,但我知道,回家后的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生活都将是不平静的。
噢,大家会问到,爸爸干什么去了,爸爸是人民教师,好象参加什么集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