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乡,一说起川江号子,上了年纪的老人,无不感到骄傲和自豪。
小时候,每到星期六和星期日,我都要往家乡的河边跑。去听那些川江号子。因为不管是严寒或者酷暑,那河滩上,一只只木船,一个个激昂,悠扬,高亢,雄浑,野性,粗犷,动听的川江号子,在河滩上逆流而上。一个人领唱,众人附和,声音那么豪迈,高音高得上去,低音低得下来。我敢说,就是舞台上著名的歌唱家,也未必能唱出这种歌声。
父亲本来就是一名船工,为了家里的生活,他14岁就走上了拉船的艰苦生活。提起那段历史,父亲终生难忘。父亲不是川江号子的好歌手,但是他热爱川江号子。父亲说,遇到激流险滩,只要号子一出口,全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大家齐心协力,众人划桨,激流勇进。一只只装着货物的木船就上来了,闯过了激流险滩。心里就平静了下来。
在川江号子歌谣里,其实很多歌谣是众多船工在劳动中创造的。有的沿用季节来歌唱。例如:立春之后还有倒春寒,他们就唱“放牛娃儿不要夸,还有二十四朵桐子花。”说的是开桐子花的时候,还有寒冷的天气,要注意防寒。有的是跟着节气和月份来歌唱的。例如:“正月里要把毽子打,二月里就把风筝扎,三月里来把青挂,四月里田里秧子插,五月里龙船下河坝,六月里扇儿手中拿,七月里就把早稻打,八月里忙着打糍粑,九月里菊花开得雅,十月里橘子像黄蜡,冬月里河风沙沙沙,腊月里就把年猪杀。”
我听着父亲唱着这些川江号子,心里就有一种崇敬和向往。我崇敬的是父亲那么小就能承担繁重的拉纤劳动。我向往的是父亲能够用古老的川江号子演绎现代的船工艰苦生活。黝黑的皮肤上,黝黑的脸蛋上,显示了沧桑,显示了艰苦的拉船岁月。
我常常一个人在心里想,为什么,那些拉船的船工,在非常累,非常卖劲的时候,还要不停地喊号子?
父亲说,我们喊号子,一是把废气吐出来,二是把新鲜空气吸进去。就像某些生病的人一样,呻吟几声就能减轻病痛。我们其实不是病人,我们是艰苦的劳动者,喊号子就能减轻压力,使干劲陡增,船只如飞。
我长大以后,深深地感到,川江号子,是一种力量,是一个号角,川江号子代表着拉船船工不怕困难,顽强拼搏的精神。
我了解到,川江号子的传承人陈帮贵,也是13岁走上了拉船的艰苦生活。他特别喜欢川江号子,为了学好这个民间歌谣,他向川江号子的老艺人学习。到了15岁时就是小有名气的川江号子歌手了,就可以登台演出了。他收集整理了很多川江号子,50年代还到北京进行演出,得到了毛主席和周总理的亲切接见,演出的作品还获得了一等奖。80年代,他还把川江号子喊出了国门,他们到过法国演出,受到了法国艺术家和民众的称赞。
改革开放后,那些暗礁和险滩得到了有效的治理。一只木船就被装有机器的机动船取代了。喊号子的人没有之前那么多了。这个非物质文化的传承,就必须得到发扬光大。
好在陈帮贵这位川江号子的 传人带了许多徒弟,他们已经可以把这个民间川江号子奇葩永远地传承下去。我也希望我们的川江号子能够在众多舞台上大放异彩。
我心中最喜爱的川江歌谣,川江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