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荧屏里孙中山,蔡锷等人热度不减时,依然没人记起他:陈天华。也许是应为他的故事太过平凡,也许是因为他的生命过于短暂……当观众被各种演绎版的“伟人”逼得几欲作呕时,导演编剧们依然在用非凡的才华深抠细挖那隐秘的史实,鲜为人知的故事……纵然那些事已被蒸熟炒烂,功利者们依然不肯放下菜刀铁勺……
大浪淘沙。历史的大江东去,千涛万漉留下来的固然是英雄,那随激流潜身江底的又何尝不是豪杰呢?当专家学者蜂拥而起如蚁附膻地留连于英雄往事时,我愿以我钝笔薄力,书述那些钩沉史海的旧闻,豪杰们泉下有知,当感知音起于后世……无奈的是,这只是一个有良心文人的纪念而已……
1903年,在日本目睹中国内忧外患的陈天华,在爱国心的激励下,慨然出版了《猛回头》一书,矛头直指腐朽清廷,在中国长江流域引起巨大反响。两年之后,陈天华先生为了抗议日政府取缔中国留学生进行革命活动愤而蹈海。一百多年过去了,虽然中华民族跻身昂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却依然需要“猛回头”……
一百多年前的猛回头,看的是政治;一百多年后的猛回头,看的却是文化。我常常讲,文化有大小之分,强弱之别:强大的文化纵使无人问津,依然生机盎然;弱小的文化虽有千娇百宠,仍然难免沦亡。太极拳即使没有政策扶持也会代代相传,烧饼却因为难以盈利而几乎断产。强大文化对资源的过度占用无疑是弱小文化的灭顶之灾,等太极拳国际化后的千载万代,难道中国文化还以太极拳为挡箭牌?
2012年2月7日凌晨2点,川江号子的传承人陈邦贵老人离世,享年96岁。和强大文化的传承人相比,陈邦贵老人的逝去显得微不足道,然而对于已经濒危的川江号子而言,这无疑是梁柱摧折的大难。2006年5月20日,川江号子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时隔六年,陈邦贵老人就离世了,相对于很多来不及抢救就泯灭的文化遗产,川江号子要幸运的多……
然而,随着汽船柴油船的广泛使用,川江号子产生的天然条件已不复存在,扎根于与风浪搏击土壤的川江号子会不会就此萎谢,着实令人担忧。据说陈邦贵老人缠绵病榻的11个月里,心里记挂的一直是川江号子。与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相比,陈邦贵老人显得微不足道,何足挂齿,季先生走的时候,举国哀痛,苍天降雨,陈先生走的时候却只有号子长歌,报纸上也只是寥寥几笔。但是在我心中,两位老者的地位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泰山北斗,从抢救文化遗产的角度看,我有时甚至觉得陈邦贵老人更重要一些,因为我们不知道,全国还有多少人能唱川江号子,我们不知道未来的川江号子会不会仅仅成为一堆文献中的一个名字而已,尽管陈老收有弟子曹光裕,我仍然要说,这是文化之殇,文化遗产之难!
很早之前就耳闻冯骥才先生卖画以抢救民间文化遗产的事迹,闻后颇为感动,这实在是文化之福,文化遗产之大幸!冯先生真如《神雕侠侣》中镇守襄阳之郭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然而名目繁多的文化遗产全赖民间之力未免杯水车薪,大多文化遗产还挣扎在存亡边缘……今日文化遗产所处境况之危急,唯有警世钟方能惊得国人猛回头了!
我家住嵩山山麓的一个小镇,镇上的烧饼据说宋朝之前就有了,然而时至今日,流传上百年的烧饼却有进入博物馆之虞。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他所创造的经济利润与其投入的精力不成正比:从发面,醒面,和面到拍,烙,烤,经过十多道工序的出炉的烧饼迄今仍然只卖到一元钱,这也无怪乎大多数烧饼铺纷纷转行了。这里虽然举的是物质文化事象的例子,其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道理是相通的:任何一种文化事象,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被集体漠视以后,等待它的就只有泯灭死亡,不管这种文化事象过去何等荣光,未来还会不会再度辉煌……当我们把文化生死的决定权交到市场经济的手上,数年之后,还到我们手上的,一定是一堆骸骨……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将文化遗产彻底摧毁的是市场经济,能拯救文化遗产的也必然是市场经济。将文化遗产与商业市场相结合,这是濒危文化遗产复兴的必由之路,在这方面有很多成功的例子,比如德云社,比如刘老根大舞台……
前不久,从新闻中得知,今年78岁的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单田芳感慨评书鼎盛的时代一去不返了,我这才意识到,当中国有很多濒危文化遗产亟待保护之际,又有一些原本发展势头很好的文化遗产渐渐式微,在麦当劳式快餐文化沧海横流的今天,真的很难想象,还会有多少文化遗产能够幸存……
烧饼,评书,川江号子……尽管我一直渴望为文化遗产保护略尽绵薄,无奈对其知之甚浅,助力甚微,唯有逞雕虫之技,行慷慨之文,子规啼血,杜鹃陈泪,愿区区之作能敲响文化遗产保护之警世钟,惊得十万炎黄志士猛回头,同心协力,共襄文化遗产保护之义举,则中华幸甚,中华文化遗产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