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川江的摇篮里,最先呐喊的
是那尾没有声带的鱼,像鱼一样
把腰背当弓的人,粗犷的声音不需要
伴奏,在石头的伤口上
一根纤绳,化作袅绕的炊烟
帆船载来的东西很多,他们的一生
从武隆开始,帆船启程的那一刻
川江成为液体的纤绳
告诉我,谁是那个被纤绳拉走
没有归来的汉子
川江东去,沿途的山光水色
被荷尔蒙的呼吸点燃
川江号子,在沧海桑田中
顽强活下来,像一种去痛片
使受伤的心,不需要月光的纱布
2
从纤绳开始,一群光屁股的男人
用号子提神,老鸦在叫
喜鹊掠过山梁,江水催动岸边
送行的人,泪下如雨
“号子头”的牙齿,磨损严重
蓦然回首,纤绳上的家园
被船带来又被船带走
疲惫是件脱不下的衣衫
散架的骨头在荤号子中复位
当爱从韵脚里启航
你不能在逆水行舟时胡思乱想
一声吼叫,足以硬生生拉回一条江
乘一支号子在故乡盘旋
爱人啊,在引颈而望中哭瞎双眼
她不知道,村口的歪脖子树
被号子拉直
3
一根纤绳,在被遗忘的角落
缩成一团,仿佛在模仿
抱着自己睡觉的纤夫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帆船如何与一根纤绳达成默契
拉纤的人用号子集合筋骨
留下脚印,成为另一种帆船
把春天拉到秋天
一把人皮打造的独弦琴
在汗水中熬盐,腌渍岁月
一声“开船啰”就牵动了风
常在水边走的人,用湿淋淋的命运
把石头勒疼,让今天的我们
把累累伤痕当作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