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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妈
- 作者:尘缘絮语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6/9/15 20:12:28
冷妈,在这个不大的单位里,所有的人都这么喊。
她没有孩子,很少人知道她姓什么,尤其是年纪轻一些的更不知道了。冷妈性情不太好,但是每天在人们上班之前,冷妈都早早地把办公楼的每一间办公室都打扫干净了。每个月,冷妈则从工会主席手中接过那一眼就可数清的生活费。冷妈不是公司的职工,没有编制,因此也没有工资。每月的生活费是工会从经费中抽出作为困难补助发给的。这还是表明了公司还是有人情味的,没有不顾冷妈的生活,也还是说明在社会主义制度下,生老病死还是有依靠的。
冷妈最引人眼的是她那一头白发,见过冷妈的人都不会忘记她。不会忘记的原因也就是她那一头雪白的头发。据说,冷妈年青时是很漂亮的,江南女子的风韵全都在冷妈的身上得到了体现。1.63的个子在当时的南方的妇女中还是很少见的。那年头,冷妈也是那时的时兴打扮,两条长长的辫子乌黑发亮。这在当时,也是吸引了很多人的,尤其是女子,冷妈那乌黑发亮的辫子是令她们忌妒的。
冷妈是南京人,早年随着丈夫支边来到了这里。作为家庭妇女,冷妈在家做家务,支持丈夫的工作。(其实也就是现在说的全职太太)冷妈的丈夫是公司的工程师,全公司的营销业务全是冷妈的丈夫把关,在那种计划经济的时代,冷妈的丈夫常感叹自己没有能完全发挥自己的才干,自己在年富力强的时候不能有所成就。冷妈的丈夫的抱怨,在那动荡的年代得到了回报:作为反动的学术权威,他下了牛棚。因为坚持自己没有错,他又下了监狱。在监狱里,他又“学”着“西方人”讲法律,写申诉。在那种人妖颠倒的年代,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冷妈的丈夫终于没有能看到改革开放的那一天。丈夫是冷妈的全部,丈夫没有了,冷妈仿佛世界全崩溃了。冷妈哭干了眼泪,那乌黑的辫子也全白了,原来清亮的双眸也变得黯淡无光了。失去了丈夫,也就失去了生活来源,作为家属,冷妈还背着反动学术权威老婆的包袱。人们同情她,但是又不能明着去帮她。没有了丈夫,没有了自己精神的支柱,作为一个家庭妇女,冷妈能怎么样?好在那时家庭妇女还多,一个人帮一点,日子还可以将就过。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终于,人们高兴地煮螃蟹喝啤酒,畅谈着未来。而冷妈,也上下奔走,终于为丈夫讨回了公道。那天,很少大声说话的冷妈在家里大声地哭着,笑着,喊着,歇斯底里地发作着。并把那一头长长的白发剪短了。
她跑到丈夫工作过的单位,求领导给她一份工作,可是,几十年沿袭下来的旧的用工制度是不能将冷妈录为职工的。而且,冷妈这时的年纪已到了退休的年龄。哪里有50岁才招到单位工作的呢?而这时,单位合并了,原来住的老房子要拆了重建,冷妈一下又到了绝境,她不是职工,也不是街道居民,什么也没有她的,冷妈崩溃了,她的性情一下子变了,常常是暴躁不安,动不动就发脾气,好在工会主席是个好人,多方为冷妈协调,终于,争取到了一个临时清洁工的位子,这样,冷妈就成为了编外职工。老房子拆了,单位在没有房子的情况下将楼梯底的拐角封起来,给冷妈住宿。冷妈每天负责办公楼的卫生,单位从工会的困难补助中抽出资金给她做生活费。 转自:雨后池塘(www.YuHou.net)
老了的冷妈耳朵背了,脾气也丑了,除了工会主席和妇女主任,她看谁都不顺眼了,常常在人们面前唠叨她的老冷是多么多么的好,多么多么的冤啊,刚开始时,人们还是掬一捧泪水的。时间长了,也如祥林嫂一般,人们躲着她了,她喜欢孩子,看到孩子常想去摸摸孩子的头,可是大人不让,孩子躲着她,也不和她说话了,这时的冷妈更加苍老了。妇女主任很同情冷妈,常带一些好吃的给冷妈。妇女主任的丈夫和冷妈算得上是老乡,也有了接冷妈到自己家,让她养老的想法,和冷妈说了,冷妈却死活不愿意。她认为自己一个人过惯了,不想给人添麻烦。没有办法,妇女主任就时常照看她,天冷时,把自己女儿学织的一顶帽子送给了冷妈。冷妈戴上这顶帽子有一段时间,就好象变了一个人,眼睛里又有了光亮。逢人就说她要回老家去,其实她的老家已经没有人了,冷妈丈夫家还有兄弟,但是长久的不来往,音信也断了。加上没有孩子,更难有联系了。
日子仍在一天一天地过去,妇女主任搬家了,一段时间特别忙,上班时好象有一天没见着冷妈了,于是就到她的住宿的小间去看她,冷妈穿得整整齐齐地躺在床上,已经永远地睡去了。工会派人清理冷妈的遗物时,竟然发现在一个信封里装有二百元钱,这二百元钱有分币,角票(那时最大面额的人民币只是十元),一张白纸上有用铅笔工整地写着的几行字“冷**是党员,我帮他交党费。如果我死了,剩下的交钱还给工会。我的尸体如果有用,就送到医学院。许柔清 留字”这时,人们才知道她的姓和名。-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