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写于2003年1月12日
作者:遥远的岸 文章来源: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6/9/16 20:01:17

    第一次听《军港之夜》时,我是海军军校里一名年轻学员。正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大好年华,没体验过军港之夜的真正滋味。喜欢这首歌,主要是由于演唱者苏小明也是海军,而且她一身纯白西服在当时非常时髦,印象深刻。

    我们是国家恢复高考后,地方招收的潜艇专业第一批本科生,各级领导、教员、老学员们,对我们无不关爱有加、呵护备至。于是,自己也就得意地托大,自以为天之骄子。当然,远离故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免不了为思乡悄悄流过泪,但不过是清风吹过湖面般在心中荡起些许涟漪罢了。

跨出军校大门上了潜艇,当时艇上的技术干部大多是土生土长。有将近一年多时间明显感到受冷落和不被信任,不要说天之骄子,对自己的能力都缺乏信心,私下里甚至认为受到排挤和嫉妒。

好在我的唱歌和指挥才能很快派上了用场。开始每周在艇上教歌、指挥合唱,一遍遍地唱着《人民海军向前进》、《战士第二个故乡》,自然也包括《军港之夜》,有心无心地只是唱着,竟也渐渐恢复了自信。

    实实在在被《军港之夜》俘虏并为之流泪,是那个难忘的除夕真正意义上的军港之夜。

    我们部队在海边一个僻静贫瘠的山村。从城市颠颠地坐两个多小时汽车,然后在交通艇上晃荡半个多小时,方可腰膝酸痛抵达目的地。八十年代初的公路和现在没法比,山路弯弯路况极差,雨雪天不能通车,下大雾、刮台风交通艇便停航。

我们不出海训练时住在岸上有电视的营房里,全艇仅一台电视机,可以收看两个频道,但需要有战士不断爬到屋顶,慢慢转动那根用毛竹支撑的高高的天线,才可以减少画面的严重扭曲变形。

没有程控电话,军线的通话质量不高,没有极特殊的关系是不可以拨地方长途的。家人、朋友千辛万苦从外面将电话打进来,不是中途断线就是哇啦半天勉强能听清只言片语,已经激动不已了。部队纪律,个人不可以保留收音器材,所以,除了传达文件、看报纸、读家中或朋友的来信,基本处于半真空状态。我喜欢音乐,有一只不带收音的随身听相伴。

    最开心盼望的是休假,早早在心底盘算好安排在什么季节,最好当然是春节,但春节战备值班往往比较忙,于是就得按比例轮番准假。

记得是八六年春节,偏巧大年三十轮到我在码头上值班。为了看春节联欢晚会,部队提前开饭。我和几名战士胡乱在狭窄的舱内将打来的年夜饭发落下肚,便到码头上去抽烟闲聊。

话题围绕各自家乡的春节风俗展开,提起天南地北的美食自是各不相让。

    夕阳收去晚霞的灿烂,暮色渐渐降临,远处营房灯光开始闪耀,阵阵欢笑随风断续飘来。几名战士开始找理由跟我磨蹭着请假回营房去,看他们又是递烟又是敬礼的俏皮模样,我忍不住,违规准许他们俩俩轮流地悄悄回去饱一下眼福。然后叮嘱当值的战士几句,下船舱进入我的单间,铺开信纸打算给爸妈写信。

四周静极了,绣花针落地也能听见,思绪却无法集中。心神不属地想象着,全家此刻正热气腾腾地品尝着妈妈准备了好多时日丰盛的美味佳肴,桌上会否有一副空的碗筷呢?

耳朵里传入一阵压抑着的抽泣,循声出去,发现是刚上艇不到半年的轮机兵在独自抹着眼泪。做“头”的责任让我走近他,好话、豪言地大讲一通,当然也少不了奚落玩笑,等他破涕为笑了,我便重新回去试图再整理我的思路。

却越发地理不清了,索性推开信纸斜躺在床铺上,将随身听耳机戴上。

音乐响起,苏小明娓娓叙述:“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突如其来地,我仿佛遭到电击,穿越全身直达心底,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缓过神来夜游般爬上甲板,作展翅状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味和寒意的空气。

    熄灯号吹过,营区的路灯灭了,远处营房里渐渐变得寂静无声。头顶繁星闪烁、耳畔海浪拍岸。哦,北斗星方向我可爱、美丽的故乡呵,该是礼花满天、震耳欲聋的新旧交替的歌舞升平时刻了吧?爸妈一定在叨念着我这远方的游子,否则耳根怎么会阵阵发热?

    那一夜我真的是守岁了,记不清有没有合过眼,只记得信纸上是空白一片。

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除夕必定是和家人在一起欢乐度过的,偶尔会想起或提起那年春节静悄悄的军港之夜。有时候与朋友去卡拉OK,我可以唱不少怀旧的、流行的、激昂的、抒情的歌曲,唯一我不想唱的是《军港之夜》,朋友再三劝我也绝不会去点它,潜意识里似乎害怕哪根神经会被碰触到,或许是担心埋在心底的某样情结会被破坏掉。

是的,我一生中大概不会再有哪首歌曲会如此这般地让我震撼难忘。



打印本文 打印本文  关闭窗口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