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那天，吴局长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牛总来了，寒喧几句，三言两语，直奔主题，牛总手头捉襟见肘，资金周转不灵，急需50万元现金解燃眉之急。吴局长奇怪：你牛总手里攥着一个摇钱树，十几亿资产的大企业，怎么找我这个吃财政饭的借钱？牛总直言相告：反正不是外人，生活上出了点麻烦，既不想让单位知道，闹得纷纷扬扬，影响不好；也不想让家里知道，搞得夫妻反目离婚，孩子不归。吴局长一听就明白了，哈哈一笑：“是不是包的那个二奶找麻烦了？她在要挟你？你当董事长的，50万能难倒你？”

  牛总垂头丧气，唉声叹气：“这不出事了吗，上头正在派人审计，那小婊子翻脸不认人，非要五十万摆平，否则她就上纪委告我。你知道家里老婆盯得紧，我若再不化解，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吴局长皱了皱眉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丫头的情况我听说过，她不是承包了你们公司一个赚钱的实体，发了财吗，感激你还来不够，怎么会告你？”

  “唉！不是她，另一个，是洗头时认识的。”牛总直跺脚：“我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来找你，你老兄不能见死不救吧！”

  “说实话，我真没有这么多钱，我这里花一分钱都是财政拨款，也没有小金库。”吴局长很为难，直搓手掌，为官多年，灰色收入不少，那是不让人知道的秘密，就是自己的老婆也不能吐露半分，绝对不能轻而易举地动用，真不能从自己口袋借钱给他。但是牛总跟自己是一根线上拴的两个蚂蚱，不救他也跑不了自己，当年国有企业改制时，一个是党委书记，一个是总经理，干的那些事，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吴局长不能不救，于是给他定心丸，骂道：“你得宽限我几天，我帮你筹款。你呀，真得改改那好色的毛病，放在家里如花似的老婆不说，包了一个漂亮的二奶、还花心得发廓女，你是自讨苦吃！”

  送走牛总，吴局长陷入思索之中，平时真不管钱，别说是让他一次性拿出50万，就是500元都困难。工资卡交给老婆，从来没有过问过月薪，出任这个局长，吃饭抽烟就没有操过心，花过一分钱。倒不是他不愿意花钱，而是他所有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鲜有自由空间，清晨从司机接他到机关，秘书就将早餐置于办公桌上，抽屉里有昨天放置的香烟，吴局长刚调来时不习惯，曾经问过办公室的同志，人家解释局领导考虑工作抽烟，那是因公费神；招待客人抽烟，那是因公需要；开会、学习抽烟，那更是为公操心，局领导为工作赔了身体，总不能还要局领导自掏烟钱吧？吴局长无话可说，既然有此规定，那咱也别破坏了，循规蹈矩吧。一般的情况下，中餐、晚餐吴局长都愿意在局机关食堂吃，一来与群众打成一片，密切联系群众，博得不少群众的赞誉，二来这机关食堂大有讲究，品种繁多，以自选为主，每餐都有十五个品种以上，荤素搭配，讲究膳食营养，还佐有水果、鲜奶、酸奶、饮料，其档次味道绝不逊于星级酒店。丰盛的中餐并不贵，每人象征性地收1.5元的餐票一张，吴局长最喜欢的糖醋带鱼、香辣基围虾、爆腰花等每天都有，医务室的王医生对吴局长的饮食结构得出过批评，劝他少吃腰花之类的动物内脏，减少胆固醇的吸收，改喝酸奶，规定他中午必须吃半个甜玉米棒、多吃鱼香肉丝或百合芹菜，以降低血脂为目标，调整饮食结构。有这么好的医生和佳肴，吴局长当然是乐不思蜀，没有特殊原因，都在机关进餐。吴局长不曾记得掏钱买过餐票，每月都是秘书代他领来，也曾问过财务处的同志，财务处长不敢马虎，专门写了份报告说：机关每人每餐补贴14元，按每天三餐计算，扣除三餐4.5元，余额打入个人账上。吴局长有些好笑：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一天吃了三餐，不但没花一分钱，反而还赚37.5元。报告罗列了充足的理由：机关食堂就是一项福利，只有让同志们吃好、喝好，保障健康，才有充沛的精神投入工作；机关伙食好了，可以减少大家下馆子次数，以佳肴养廉，这也是为反腐倡廉做出了贡献。

  可是今天吴局长一点口味也没有，吃什么都不香，秘书向他汇报工作时也心不在焉。直到下午，吴局长突然灵光一现：计上心来：牛总找我借钱，我何不找他人借钱！于是拨通了工程咨询公司的张总，那公司是个空壳，其工程资质证书是他帮忙办下的，有了资质就能包揽工程，然后发标，从中赚钱。张总三番五次要表示心意，当面感谢，都为他谢绝，找他20万，应该问题不大。又找到一直在做局系统工程的建筑安装公司的李老板，提出借款30万，李老板哪敢得罪衣食父母的吴局长，连嗝都没打一下，爽快地答应了。吴局长特地叮嘱：只是借钱，一定要立有借据，不能把现金带到办公室来。两个老总在电话里嘻嘻哈哈，根本不当回事，

  两天之后是母亲节，吴局长有了借口，通知张总、李老板等一帮哥们儿到德寿酒楼聚餐，张、李老板如约带来了现金，说是母亲节，这点钱伯母打牙祭，买点老人喜欢吃的东西。吴局长脸一板，一本正经地说：“诸位，这钱是我朋友有急用，你们不收借据，这钱到了我的手里，就成了受贿。现在反腐风声吹得这么紧，哥几个还想继续发财，就留我多做几天局长吧！”

  大家也只好收了借据。酒宴之后少不了牌局，说好牵四个风，吴局长“手气”颇好，有吃有碰，想要什么牌来什么牌，想吃什么牌，总有人打出来，上家放，下家铳，玩了几盘，吴局长就看出这帮人有意“放羊”喂肥你，变着法子输钱给你，这样打下去没什么意思。吴局长顿时兴致全无，牌局很快散了。送走客人，吴局长在牌桌子上发现了那两张借据。看看四周没人，收了起来。

    次日，吴局长打电话让牛总来拿钱，当然少不了让牛总写下五十万元的借据，并规定按银行利息结算，而且限期为三个月。牛总是千恩万谢，感动得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