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好吗?(八一征文)[原创]
他是二十二年前那场南方边境战争中的伤员之一。当年他还是个刚刚入伍的新兵,算来就与现在“四十”的那位常常叫道“我才四十”的调皮鬼是一样的年龄。
他是随一列伤员专列到达我们医院的。那天,进入我们外科,象他那样的截瘫伤员有八位,他们六位在一间病房。当我推着治疗车进入他们病房时,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就连厚厚的口罩也挡不住。病房里六位伤员,六个大小伙子全在哭。花样年华,壮志未酬,就将终身与床相伴!怎能不伤心?怎能不哭?
这时我的心也在颤抖,泪水刚刚流出即被口罩迅速吸收了。我所能做的,只是把换敷料的手尽量轻点再轻点,虽然明明知道他们的肢体此时已经不知道疼痛。那时,我每天要与他们换两次甚至更多次敷料。往往这边才更换好,那边就又被大量的渗液浸透了。
随着伤情的渐渐好转,他们中有三位顺利地渡过了脊髓休克期,肢体恢复了功能。他的病床正在窗口,每天看着他的战友与其他伤员一起拄着双拐在院中散步,他的脸上总是流露出羡慕的微笑。毕竞是年轻,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开始积极地锻炼肢体功能。从一开始需要护士帮助翻身,到自己利用上肢的力量顺利翻身,到自己上下轮椅车。
能自己上轮椅车,就给他带来了活动空间,他可以到院子里散步了。从此医院院子里散步的伤员中,就多了一个手把轮椅车的身影。伤员们都年轻,有时也搞点幽默动作出来。我就曾见过他们手操双拐,排成一列丛队走正步。而他则手把轮椅车在后面押阵,那阵式煞是好看。
在我们外科住过的伤员有很多,之所以在脑海中记住他,是因为后来我把送他回了部队。
时间一天天过去,伤员们都纷纷痊愈出院回部队了。他们几位截瘫伤员因为不能自己回去,就由医院派人送他们回去。
他的部队在南海边上,那时那里还没有通火车,但是已经通航了。所以这次坐飞机,也可能是他平生惟一的一次。医院派我带话务班一名女兵一起送他回去。我们用担架把他抬到飞机下,一名空中先生把他背上了飞机,安置在机窗边。他不顾乘客们惊讶的目光,兴奋地四处张望。飞机起飞了,他趴在窗口贪婪地浏览祖国的壮丽河山。也许他在想,我们流血受伤,不就是为了这一切吗?也许他什么也没有想,因为毕竞他还那么年轻。
把他送回了部队,我们就要返回了。在与他握别时,看着他年轻的面庞,我知道不久他就会退伍回家乡了。我在心里默默地祝愿他以坚强面对人生,面对未来。
时间悠悠已经过去二十二年了,不知在何处的他,你还好吗?
(2001。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