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四季歌 惊鸿
呼伦贝尔四季歌

惊鸿  


　　过去的两年中，我有幸在不同的季节里来到心仪已久的呼伦贝尔采风。呼伦有四季，四季景不同：行之所至，神弛心往。离开美仑美奂的呼伦贝尔，她那摄人魂魄的魅力仍缠绕我心，挥之不去。呼伦贝尔的绿野仙踪在城市的喧嚣中一如清新怡人的空气，沁人心脾；呼伦贝尔的倩影在一片喧哗的躁动中让心灵悄然沉静，回归处子般的安宁。于是，在这个静夜，我紧闭通向尘世的门窗，静静地坐在心灵的桌前，用颤抖的手指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开启这坛陈年老酒。我用心品味着醇厚芬芳、弥足珍贵的袭人香气，弥漫的酒香浸透了我的身心，让我沉醉。恍忽中，我又回到了呼伦贝尔，走进了呼伦贝尔四季歌……  


一·我为心爱的人儿，燃到了这般模样！

我第一次踏上呼伦贝尔的土地，落脚在大雁矿区。时值冬季，极目远望，白茫茫一片冰清玉洁的世界。宛如盛装的白衣少女，内心燃烧着如火的恋情。狭长带状的大雁矿，小区如同现代化的世外桃源，楼房林立，街道整齐，清冽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香。矿区绿化带中的翠绿松柏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仿佛白衣少女裙裾上的绿色飘带，牵动着几多青春浪漫气息。入夜，漫步在矿区街道上，我惊诧于大雁矿区的宁静。大雁矿作为鄂温克旗的支柱产业，与我想象中的喧闹截然不同。寂静的小区，偶见三五成群的上下班工人，才让人觉出工业的所在。远处的作业区传来隐约的马达声，竟如空朦中传来的仙乐一般，让人想见月光下白衣少女正吹奏着芦笛，向远方的人倾诉着无尽的思恋。

    大雁矿的雪景与众不同。细细密密的雪花飘洒了一地，原有的雪又不肯化去，于是便层层叠叠地铺积起来。在足迹不到的地方，细密的雪精致得象少女的肌肤，反射着柔柔的日光。至于路旁、花圃和绿化地中的雪更是别致。无论是高的、矮的、冬眠的或是常绿的枝条，都让雪仔细地包裹起来。既没有别处漫天飞雪压枝低的那种沉重，也没有零星雪花见春愁的那份凄凉。有的只是精致典雅，精雕细琢得就象盛装少女的眉、眼，妆成之后的自然清纯，不露丝毫雕饰的痕迹。

大雁矿的雪景无疑是美的，谁见到她都会怦然心动。然而震慑心灵的是她燃烧的心。

在大雁矿的茫茫雪季，你自然可以去滑雪、乘雪撬或者乘马拉爬犁，观冰雕，可是在别的有雪的去处也许也能做到。放在大雁矿就可惜了时光。在这远离尘嚣的现代化世外桃源，我只想体会白雪覆盖下的火热情怀，把我对理想生活空间的向往托付给大雁。

大雁矿的雪景是永恒的，大雁矿的火热是永远的。铺满大地的宁静的雪的下面，是另一番轰轰烈烈的图画。这宁静外表下的激情翻涌起阵阵煤海波浪，仿佛传来炉中煤如歌的诉说：“我为心爱的人儿，燃到了这般模样！”

  

二·凤凰山庄黄昏树，悠闲风情人不知

位于大兴安岭西麓的牙克石，是秋季采风最好的去处。尤其是在日落时分，散步在郊外林野，黄昏的光照投射到每一步前行的路，斑驳的林影与我的脚步重重叠叠印在一起，让人感到特别安静，于是思想就翻腾起来，深刻反思着自己与树木共同的心灵。尽管我知道，这种宁静只是一时的享受，待回到人声鼎沸的嘈杂城市，车水马龙中，更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喧嚣与寂寞驱赶了安静的心情。

离市区不远的凤凰山庄，尽管已辟为旅游地，但较少人工雕琢的痕迹，多有天然去修饰的质朴。爬上半山坡，在耳畔温凉的山风中领略一份悠闲的风情。牙克石素以繁茂林区著名，满山遍坡的各色树种，活泼泼地生长着，自由自在地呼吸着。落叶松、樟子松、白桦树、黑桦树，还有那涂抹着阳光金粉的林地花草，简直是五彩斑斓，错落有致。树随山势走，林依坡谷生。高坡低谷起伏迂回，山水林原傍依相间。山中林地上点缀着典雅幽静的小屋，生命的返朴归真悠然穿越了尘世的阻隔，就这样展现在面前，让人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律动。

在林中小住，你当然可以参加篝火晚会，但最好是去河边垂钓；你当然可以高声歌唱，但最好悄悄地漫步其中，静静地品味着自然的乐趣，倾听森林的歌声。凤凰山庄的歌唱家一定是位少妇，风姿绰约，声音轻柔，悠闲雅致，风情万种。她歌山、唱水、吟草、诵花，低宛清丽的歌声与山庄融为一体，却怎么也寻不见她的踪影。

人们总是在顽强地寻找与树木共同的心灵。城市中道路两旁的树木，枝叶摇曳，树影婆娑，倒也有一份绿野闲情。可是听园林工人讲，路树是要先种在盆子里，再把盆子埋入土中，用盆子限制树的生长。因为树根深了，就破坏了地下管道，树长得高了，就破坏了电线和景观。这就是城市里路树的本相。

由此可见凤凰山庄的树木生命的本真。她是秋韵款款的少妇，成熟的魅力流光溢彩。她迈着闲适的步子，衔着一枚红果，在浅吟低唱着。她的容颜不是很美，但经得住品味；她不是城里的名女人，而是山里的普通少妇。她的眼没有城市的疲倦，目光清澈透明；她的脸没有化妆品的涂抹，却透着秋季的成熟。

我的思绪飘忽于山庄与城市的树木之间，恍然有了释怀的心情。与树木共同的心灵意味着回归自我心灵的明净，在与路树相同的生存空间里，拂拭尘埃，最大可能地洗涤污染，保持心灵的清明。“身为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常拂扫，勿使落尘埃”。这就是凤凰山庄留给我的启示吧。

  

三·根河野趣春盎然，人间有味是清欢  

根河，位于内蒙最北部。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来到这里，仍能时时感受到高寒林区的料峭寒意。根河林区与牙克石林区全然不同。如果说牙克石林区是婉约派诗人的浅吟低唱，那么根河就是豪放派诗人的放声高歌了。

我遍访了位于根河境内的几个自然保护区。西伯利亚红松，因其树种的珍贵令人叹为观止；汗玛区的明亮针叶原始森林亦贵在珍稀；至于根河鸟兽保护区和潮查森林保护区，不但维持了原始森林生态系统的完好，还以其中的野生动植物吸引了大批中外游人。

真正体会根河之美应在春季的清晨。一抹早霞挂在半山腰，照醒了森林的夜之梦。小动物们也纷纷探出头来，环顾四周，感受一下阳光初照的气氛，然后抖一抖身体，开始了各司其职的生活。鸟儿在树梢啾鸣，松鼠在荡着秋千，雪兔在林中飞跑，旱獭在草间穿行。无数的动植物奏响了这曲“森林的早晨”。

真正的根河之美在于意料之外的欣喜。这里的山水树木是未被污染的，林间树木高大伟岸，多种植物长得格外青葱。在城市里想象不到的植物都能在这里发现。见到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顿觉自己向洁净清明的世界走近了一步。苏轼曾有词：“细雨斜风作小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喜吃野菜的清欢，使人间更有滋味，这是苏东坡的乐趣。然而何尝不能从中领悟人生境界呢？当有人品味山野菜的清香胜过了豪华酒宴，居一隅静品一壶清茶赛过喧闹应酬，甚而，不品野菜，不茗清茶，只是静静地打开心灵，透一透绿野的空气，这就是“清欢”，是人生的至高境界了。

  

四·曾经沧海，此情悠悠  

去年夏天，我来到呼盟采风的最后一站——新巴尔虎左旗。这儿的草原是中外弛名的。肥美的天然牧场，自古以来就是游牧部落繁衍生息之地。因此也是古代各游牧民族割据的战场。入夜，我住在蒙古包内，试图体会“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壮士情怀。

这水草肥美的牧场，一向是兵家争夺之地。古代战争的硝烟刚刚散去，1939年又爆发一场震惊中外的“满蒙”边境战——诺门罕战争。实际是日本关东军与苏蒙军的局部正规战争。双方动用了大量的飞机、大炮和坦克，在当时的世界军事史上是空前的。日本、伪满州国对苏联、蒙古国发动大规模军事冲突，日本关东军在这片沙丘地带鏖战长达135天，损耗五万多兵士。尽管最后进行了细菌战，仍遭到惨重失败，被迫停战讲和。日本史学家称之为“日本陆军史上最大的一次败仗”。战争的遗址、遗物至今尤存。留给后人无尽的感怀。

散尽硝烟的战场早已变成肥沃的原野，山清水秀，水草丰美，绿草茵茵，炊烟袅袅。如同经历了人间变故的成熟少妇，安详恬静，眉眼里流露出曾经沧海的平和神态。

来到新巴尔虎左旗，不能不去呼伦湖。呼伦湖位于新巴尔虎左右旗和满洲里之间，是中国第五大淡水湖。呼伦湖素有“广寒仙境”之称，从夏日炎炎的城市来到这里，顿觉气候的温凉。黎明时分，早起看呼伦日出。站在湖边，烟水淼淼的湖边正漫过一线桔色，将灰色水天映得泛起蓝光。忽而一道暗红色光线跳出水面，在水天一色中荡漾开去。霎那间，就象旷野里突然亮起无数盏灯，小半个太阳探出湖面，染红了一片水天。慢慢地随着太阳升高，湖面上的水雾在消散。终于，太阳猛地跳出湖面，清澈透明的呼伦湖开始了新的一天。面对明镜般的湖水，我的心潮却不停地翻涌。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呼伦湖永远在守候，等待新的日出。在我眼中，呼伦湖变幻成了那个历经世事沧桑的恬静少妇，一任岁月流逝，此情悠悠。

在归途中，我采访了呼盟公安局的干警，了解到人民警察对呼盟的巨大作用。可以说，他们是白衣少女的护花使者，是人间仙境的守护神。因为有了他们，人们才会迎来生命中一个个崭新的日出。

长夜如梭。我紧闭通向尘世的门窗，坐在心灵的桌前，把魂牵梦萦的呼盟四季连缀成文，以纪念我永远的呼伦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