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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风波
作者:荔枝花开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2/3/23 14:49:32

去年暑假,我带着孩子回到了农村的娘家。忙完一天的工作,我和父母坐在一楼的客厅里一边乘凉,一边闲话着家常,小薇在门前走廊用矿泉水瓶儿接着水玩乐。

随着夜色渐浓,夏夜的风越来越凉爽。一些虫子在廊沿下,石堆里低鸣浅唱,远处的田野里传来“呱呱,呱呱”的蛙叫声。“啾啾,啾”突然,从大门的上方传来数声鸟啼,“呵,鸟儿!”小薇惊叫起来。我闻声而出,她正仰着头,满脸的惊喜,见我出来便急切的嚷着:“妈妈,快看鸟儿呀!”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小薇又叫了起来:“妈妈,是燕子,燕子呢!”我望向小薇,她激动而兴奋的,一手指着小鸟,另一只手却仍抓着她那水瓶。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真的,两只黑亮黑亮的小鸟正站在廊沿下灯座上——这灯座在大门正中的上方,此时正亮着,人可以很清楚的观看这两只鸟儿:它们一会互相梳理着羽毛,一会又用喙亲吻着对方,时时传来一阵幸福的叽叽声。在它们的旁边,贴着灯盏座儿的上方,一个用泥巴筑成的巢已经完工,由下面仰望那巢虽不怎么华丽漂亮,却是绝对的坚固。看来这两只燕子也是劳累一天后正在休息呢。

“哦,燕子?”我也高兴起来。

“一定是燕子,我们语文书上说到过了,燕子就是这样的,看,乌黑发亮的羽毛,用泥巴筑巢。”小薇按着她学过的知识鉴别着这对小鸟,兴奋的脸颊微微发红,连声音都发擅了。

我也很高兴。因为:在故乡,常常会有燕子在人们的厅堂或屋沿做窝,成为他们的喜客,可是从来没有燕子到我们家来做窝,我也从来没有机会与这些鸟儿做朋友。而今受了小薇的影响,我想起文学作品中的燕子:这些燕子竟都与“可爱”“快乐”“愉悦”“春天”等这些美好的词语连在一起。我又想起在童年时候,看着邻居们廊沿下的燕巢,听着同伴们高兴的炫耀着他们家里的燕子——下蛋了,小鸟孵化了,长羽毛了,会飞了……好像这些燕子是他们家中的成员一样无限骄傲。这让我心生多少的羡慕情呀!我甚至嫌恶自己命薄,无缘与这些小可爱交朋友。尤其是有一次听大人们讲燕子是一种祥和之鸟,最是恩爱的,他们喜欢将窝做在和睦人家时,我的心竟有点极其难过了起来。后来还与哥姐弟们约好要和和睦睦的生活,以迎来这祥和之鸟……

呵!现在,燕子居然也将巢筑到了我们家,我们也是燕子的有缘人了,我心与小薇一起雀跃起来。

然而,正在我们高兴之时,不提防父亲——小薇的外公闷声不响的拿了一条竹杆出来。看着父亲我俩有点莫名。

“三叔,你要做啥?”我问父亲。

“做啥,搅它下来咩!”老人嘴里说着话,竹杆对准燕巢用力戳去。

“三叔,……”我发觉他的意图,想阻止。

可是已经太迟了,鸟巢随着小薇那一句比我更急促的“外公,不要……”的叫声掉了下来。燕巢砸在水泥地板上——支离破碎的。见此情景,小薇扔了水瓶,嘟长了嘴,拉着脸蹲在那一堆残骸前。一副欲泪又止的神情。

看着这转瞬复成泥巴的燕巢,我怨责了父亲一句。可是父亲却愤愤的:“这鸟在大门正中灯盏上做窝,弄得灯光都暗朦朦的了。还飞来飞去的,万一将粪撒在人头上,可脏死了……还倒霉得很呢。”

燕巢已破碎,面对着父亲,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过了身。

“妈妈,这些是什么?”我刚欲进屋,小薇突然叫住了我。我再转身回来,小薇正用一根棍子扒拉着那些碎泥,在她棍子所指的地方有一些黄色或白色透明的液体,一些壳状物。“啊,蛋!是鸟蛋!”我一惊,脱口而出。是的,地上的是刚刚掉下来砸碎了的燕子蛋宝宝,从那情状可以看出来一共有四个。看着这些残迹,我的心异常的抽蓄了一下,不由得将不满再次表现出来——责备父亲对鸟儿的不相容了。

然而,我忽视了身边的薇儿——责备父亲的话音刚落,身旁“哇”的一声痛哭响起。转过头来时小薇已泪雨滂沱。我拉她过来,安慰着她,让她别哭。没想她却反怨我不爱护小鸟,说我不是个好老师。她一边哭一边说着她的老师如何让大家爱护保护鸟儿,说鸟儿是美的精灵等等。我知道小薇说的有道理,而且作为教师的我也常教育自己的学生不要伤害鸟儿,可是面对着年迈的父亲,我不敢也不忍有过多的指责。正在我为难而无言时,母亲安慰说:“这里的鸟儿很多,很快又会有燕子来做窝的。”接着又像是为父亲行为解释似的说,燕子有两种,一种是黑脖子的,另一种是红脖子。黑脖子主凶,红脖子则吉。

听了母亲的话,我竟在心里企盼着那是一对黑脖子的燕子——那样,我的心里就可以少了许多的遗憾。可此时燕子早已惊飞到不远处的电线上了。它们正在那里哀鸣呢,是痛悼它们还没出生就夭折了的宝宝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谈论的话题就一直没离开过燕子。母亲给我指出此前几次燕子的旧巢——那都是之前父亲捣毁了的痕迹。小薇蹲在那里一边抽泣着,一边听着我们的聊话,看着母亲的指点。

过了不久,那对失去了家的燕子飞了回来,站在灯盏儿上依然低低的哀鸣。母亲走了出来,我走了出来,欲借了灯火细究一究那个有关凶吉的答案——结果是再次的让人痛心,果真是一对红脖子燕子——一窝主吉的燕子。这次我不敢再吭声,说出答案来的是母亲——她也埋怨起父亲来,她说这么一窝喜燕就这么给父亲“捞”了。

小薇的抽泣原已渐哭渐小了,这时再次增大了声音的分贝。

父亲——这个八十岁的老人,曾多次捣毁,刚刚又捣毁了燕窝,伤害了四个鸟蛋的“凶手”竟也因此而戚戚了,他也走出来察看了一番那对燕子。后走回厅堂在那蹒跚着,徘徊着,嘴里嘀咕了一句:“我都不知它们有鸟蛋了。”那神情仿佛做了错事被批评的孩子。看至此,我大为不忍。老人八十岁了,行为也许有些偏执,乖张,可毕竟是个八十岁的老人,是我的老父亲,我如何能责怪他呢。只得与母亲一起指着那些旧痕,用坚定的语言安慰小薇说,很快,它们就会筑起新的巢,产下新的宝宝。到那时,我们再来看燕子。

小薇听了,慢慢的止住了哭泣,过了不久,她又去玩她的玩儿去了。只是,听到那对燕子的啼叫,有时会抬头看看,父亲也慢慢的又开朗起来。

那晚,当大家都入睡了的时候,我躺在床上,不由得想:那对燕子,它们入睡了否?它们还会有它们的孩子吧。明年的暑假它们还会到这里来垒巢吗?到那时,父亲一定不会再捣毁它们的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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