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乡下亲戚家作客，宅前宅后种了桔子、桃、李、腊梅、桂花、葡萄等。当我在这些花畔树间漫步时，不经意中发现了一棵长在河畔的桑树，斜斜地伸向河中。抬头凝视，有桑椹如豆，星星般点缀在叶丛枝间。再看，嘿，桑树旁还有两棵桑树，都比它大而粗。

    这不免令我忆起孩提时养蚕吃桑椹的情景来。

    沪郊十多年前的农事不外乎种麦插秧栽油菜，不像浙江一带养蚕收茧种桑麻是主业。因此，我们儿时养蚕纯属出于好奇，玩玩而已。把布满蚕籽的一张纸小心翼翼地焐在贴肉口袋里，让体温孵出小蚕。不几天，就有一条条黑色的、细细的、长长的小蚕从蚕卵里爬出来，小心翼翼地用鸡毛或鹅毛将这些小蚕掸下来。接下来就是采桑叶，这时的桑叶正嫩呢，正配小蚕的胃口。桑树长在哪家屋后、哪条河畔，心中有数的，故很容易采到桑叶。

    天性使然，这么小的小蚕也能吃桑叶。吃了桑叶的小蚕一天一个样，十天半月便茁壮成长起来。正与田野的麦苗一般，见风见雨见阳光便蓬蓬勃勃地长成绿油油的一片。当麦子抽穗的时候，蚕儿便长得一寸左右长了，而且褪尽黑色，变白变粗，出落得像漂亮的女儿家。这时蚕儿胃口大，桑叶往往供不应求。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去桥畔、河边找柞树叶，蚕儿也吃柞叶，但总不如桑叶配胃口。这时的蚕儿早被搬到竹筛子里了。而吃桑叶的声音又十分响亮，沙沙沙，沙沙沙，如夏日暴雨般急速。

    麦子成熟时，蚕宝宝便要“上山”了。这时麦秆被剪成一段一段，扎成一捆一捆。透明的蚕儿爬到“山上”，便开始吐丝作茧了。

    其时，桑籽儿成熟了。我乡下唤桑籽为桑椹。桑椹红红的，十分惹人爱。由红变紫变黑，桑椹最好吃了。记得我们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孩，想着办法弄桑椹吃。高大的桑树轻易采不到，而用竹竿会打烂桑椹，因此只能爬上去采。我的爬树本领就是采桑椹练出来的，倒不是因为我是属猴的缘故。熟透的桑椹甜，贪吃的嘴吃得黑黑的。只要看到黑嘴黑唇黑牙齿，准是吃多了桑椹了。

    如今，乡下桑树少了，不知是养蚕玩的孩子少了呢，还是农村城市化进程加快了，桑树之类的树被砍杀了。故而见到亲戚家还有三棵大桑树，便感到十分亲切。我当即约定：等桑椹熟了的时候，打个电话，我一定来采。亲戚说：好的，一定。

    桑椹红了，叫人怎能不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