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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园秋雨
榴园秋雨
作者:连翘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9/24 10:47:22

  何处无雨?岂必榴园!何季无雨?岂必秋雨!若是有人这样子问我,我是说不清楚的。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到,在榴园与秋雨相守,是一种缘分,是一种境界。


  榴园这地方,与我从前栖居的地方略有不同。一是僻静,无车马喧嚣。二是地净,无泥泞之苦。三是单纯,无杂处之乱。故榴园的雨天,既不同于闹市,亦不同于乡村,更不同于旅次。


  榴园四季皆有雨,每季的雨各有意趣,而我更多留意的是秋雨。


  可不,就在我写这篇文章之前,暮雨又洒下来了。雨势是不猛的,它带了秋雨的共性:缠绵。在榴园,它格外来得缠绵。北有青龙南有黄荆两山翼护,加上几十栋七层高楼如屏风散立,凄厉的秋风在榴园无法继续凄厉了,雨遂愈加缠绵。夏雨如箭,冬雨如豆,与秋雨不是同一概念。哪怕与春雨也是不同的,春雨是细而密,秋雨是细而疏,如果说春雨如毛,那么秋雨则如丝了。

  榴园的秋雨,色调是灰白的,一种质地很好的丝绸的灰白,不像夏雨的亮白,不像冬雨的惨白,也不像春雨的青白。灰白的色调与暮色很是吻合,隔了雨的灰白绸幕,左近楼房的窗口飘出一种梦幻般的音乐,趴着些梦幻般观雨的人。远远看去,一幢楼就是一幅印象派画笔下的灰底提花壁毯。在榴园凭窗观雨,人会想出一句古诗:“天凉好个秋”。


  秋夜的榴园,时常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一点雨,稀稀的,如疏星,悄悄的,如梦呓,总在人的梦乡里滴落。任它是怎样稀疏悄然,一个夜半醒来的人是能察觉到的。榴园的楼房有个特点,几乎家家的窗上都安了玻璃钢或镀锌皮的档雨篷。夏天急雨潇潇,人的耳朵就如浮萍在数百架发疯的钢琴的混奏声浪中浮沉,偶尔一个破瓮裂帛般的炸雷斜刺里杀入,人的神经会骤然打结。春秋冬三季的雨声不是那么嚣张,我爱失眠,夜晚常有机会听雨声。春雨如舔,冬雨如敲,秋雨如指尖的轻弹子。秋雨仿佛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来到了一个身所曾历的地方,“嘘--”,雨滴们散开,轻悄地去访问故人的梦樈。它们的“指弹”清轻而从容,像是要把一种静寂的基因滴进人的生命里去。


  春雨冬雨敲篷,似乎也向人的生命中滴进一些什么,前者滴的是温柔,后者滴的是阴冷,雨的情韵也就与秋雨不尽相同了。以乐作比,春雨是弦乐,拉的是二胡。冬雨是打击乐,敲的是瓶子。秋雨是管乐,吹的是箫。箫声,情韵悠长。


  有时早上阴晴不定,说着说着,秋雨忽然就下起来了。雨丝飘落在干净的水泥路面上,葱绿的草坪上,坪中有青青的香樟、棕榈和瘦竹,也有艳丽的菊花。秋日榴园,满目不见黄叶,没有凋零之象。雨不大,路上不像夏雨过后有潴积的水,行走是不必换鞋的,连伞也可以懒得撑起。别担心会闻到什么土腥味,榴园基本没有裸土,再说地温不高,不可能有炎夏骤雨后所散发的那种味儿。一切温静地接受秋雨后的淋沐,空气是更加纯净了,雨中漫步榴园,谁个不是“清凉满心肺”!


  秋雨真好,不像梅雨那样让人难耐,不像暴雨那样让人震骇,也不像冻雨那样让人寒颤,只是给人淡淡的凉意。若以味论,春雨如乳,夏雨如酒,冬雨如醋,秋雨呢?直如茶。而榴园秋雨,是“茶”中上品。


  匈牙利作家久拉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已老了,在觉察到雨的飘临是多么轻盈时,我感到自己更老了。”如果他还活着,有机会在秋雨时节来榴园作客,很可能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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