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挣扎

    清晨，牛总端着热干面，刚吃两口手机响了，掏出来接听，是戴玉敏打来的。不用说，又是催促她的那个公司的成立批文，这个节骨眼上，赶什么热闹！这丫头也太沉不住气了！

    戴玉敏是牛总姘居一年有余的情人。原是发廓的一个小姐，认识她还多亏了会办事的熊主任。那天中午，牛总陪局领导多喝了几杯，有些上脸，不方便回公司，熊主任亲自开车，把牛总送到汉口南京路发廓区，熟门熟路地敲开一家挂着玫瑰红灯的门，迎上来一名衣着暴露，五官端正，肤色白晰，体态丰满的女郎，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着，勾魂摄魄，深深的乳沟，挺立的胸乳让牛总的眼球再也转不动了，放射出饿狼般的绿光。熊主任冲那小姐一使眼色，将牛总推进她的怀抱，然后离开。小姐使出浑身的抖擞，让牛总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为之倾倒。听说这小姐曾是一名大学生，沦为风尘女郎是生活所逼，牛总动了侧隐之心，惟恐三天两头往发廓跑影响不好，由熊主任出面，动用小金库里的钱，以牛总的名义，在帝豪花园小区购买了一套复视楼，无偿地提供给玉敏，长期包养。

    戴玉敏却不想长期做他的二奶，明知牛总不会为自己离婚，做情人的日子终会结束，要么牛总下台，要么自己人老珠黄，而且牛总决不会只拥有自己一个女人，也不勉强，只想自食其力，办实业，做一个企业家，她曾学过经济管理，很想在职场一显身手，请牛总支持。

牛总对她远大的志向很是赞赏，不想让她进入自己摩下集团，经过一番策划考察，牛总决定以她的名义办一家独立核算的私营公司，专门承接集团的基建工程项目。集团每年约有五、六千万的工程项目对外招标，工程交给别人做，牛总认为是肥水流入他人腰包，虽说能得点回扣之类的小钱，总不如自己做赚得多，来得快。牛总早有此心，为自己办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公司，只是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代理人，现在干脆把公司开办起来，让小戴管理，一来看看她的管理才能，让她锻炼一下，二来为自己将来遇有不测，有条退路。他指示财务王副部长，从小金库里划出50万元，以戴玉敏的名义存入银行，然后主持召开党政工联席会议、董事会，他是党委书记，又是董事长，还兼任总经理，他说的话就是集团决定，成立“联丽”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由戴玉敏和集团各出51万和49万注册，分别点51股份和49的股份，戴玉敏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集团工程部长刘东栋任执行总经理，集团的49股里，牛总只占31股，刘东栋占8股，其他出席党政联席会上的领导人人有份。

    马副总经理和财务部的汪部长、采购部的杨部长、服务部的胡部长被纪委“双规，”牛总担心受怕，马副总的那些事，都有他的份，而且数量绝对比马副总拿的多，是一根绳子上拴的两蚂蚱，谁也跑不了谁。牛总必须有所准备，一面召开亲信死党会议，决定动用一切关系，千方百计打听马副总的案情，采取丢车保帅，做通马副总家属的工作，拿出500万，打通关节，一定做到化险为夷，保大家平安，同时要严防死守，结成攻守同盟。一面让财务审计等部门紧急清理账目，该项烧掉的决不能留着害人，自己也准备好了护照，随时准出逃，秘密安排妻子、女儿以观光的名义去了美国，戴玉敏的“联丽”公司的事自然而然搁下来。

很快牛总的活动就有了成效，市委、市政府几个要员亲自关心起马副总经理的案子，让纪委负责人到市委汇报，省政府有人专门为此打电话、写条子，甚至连北京的高官都专门给市纪委打来招呼，市纪委的答复几乎全是一样：马副总是因为巨额财产不明，购买房产为人举报，与牛总和他人无关，“双规”只是让他交待问题，不会批捕，移交检察院。牛总还是不放心，亲自上门去了市区两级反贪局长家，并捎上不菲的红包。特别是所在辖区的检察院丁检察长，那是多年的老朋友，早在三年前一名中层干部举报牛总，就是经这位丁检察长，办他受贿罪，重判了七年，到现在还关在监狱里。丁检察长很讲义气，亲自出马，直接找办案人员询问。

    功夫不负有心人，反馈回来的信息鼓舞人心，马副总地“里面”只谈自己的问题，只字不提牛总，够朋友，讲义气，不枉为牛总培养的优秀干部，牛总为有这样的部下而感动自豪，专门派人到他家送“生活费。”最重要的是纪委没有掌握政据，只是凭着一封匿名信，充其量也只是一拍二诈三抖狠，弄不得纪委还要向马副总赔礼道歉。

    早说如此，牛总仍然忐忑不安，停止了一切活动，连戴玉敏哪里也不敢去，倒主动地去找局纪委书记老吴，汇报思想，交上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沉痛的经验教训总结，”还在集团召开全体党员大会，布置党委反腐创廉教育活动，开展“三个代表”的学习，他亲自上党课，大谈新时期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的意义，受到局宣传部的赞扬，专门为牛总出了一期简报，并将事迹推荐到报社。

    在渡过了最初的一个多月后，牛总发现自己的地位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上级纪委也没有人找他谈话，集团里早说一些心怀不满的分子趁机蠢蠢欲动，联系马副总的事指桑骂槐，那也只是发牢骚，等这阵风过去了再跟他们算总账，也没有什么动静，工作一如既往，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他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心爱的玉敏，心里挺牵挂那个漂亮多情的女人，特别怀念那姑娘的曲意迎欢。

    其实戴玉敏也早就耐不住寂寞，几次打电话，牛总都推托有事，不能赴约，她又跟另一个老总勾搭上了，只是偷偷摸摸，牛总若是吃醋，办公司的事儿就会吹。她打电话给牛总，约他去红色恋人酒吧，小别胜新婚，一番亲热之后，玉敏在撒娇声中，再次提出公司的批文，牛总晓以利害，让她再等一段日子。

    不久，在市委组织部担任要职的姑妈捎来口信，城建委党组拟提拔牛总任城管局局长，通过一定的程序，名单已经报到市委组织部，这消息犹如三月里的春风，让牛总心花怒放，彻底放心，打电话通知滞留在国外的妻子、女儿，冰消雪融，春回大地，可以飞回暖巢了。

    第二天上班，牛总就吩咐熊主任，派车接来玉敏，马上召开董事会，有重要决定宣布。董事会只开了十分钟，牛总宣布了“联丽”公司的成立，联丽公司边办理工商、税务手续，边开始经营，工程部集体加盟“联丽”公司。“联丽”公司所需的办公场地、设备、办公用具、人员、车辆等，都由工程部将无偿交给戴玉敏。戴玉敏有职有权，非常高兴，嚷嚷要宴请出席董事会的集团领导人，局纪委的老吴偏偏在这个时候挡住了牛总。

    牛总只得让他们先走一步，自己耐心接待这位不速之客。几句寒喧，老吴单刀直入地问：“小牛啊！市纪委、监察局对马副总“双规，”你是他的直接领导，有没有沾边，陷得多深，希望你说老实话，局党委是不愿意看到你犯错误的，正在努力挽救你。你的那个总结材料我们认真看了，你那是做戏，不是欺骗上级党委了。”

    牛总一听急了，跳起来理直气壮地嚷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有问题纪委为什么不找我谈话！你们这些人见风就是雨，捕风捉影，专搞文革的那一套，平时不办实事，只会整人！你拿出证据来！说说我有什么问题？”

    老吴耐心地说：“你嚷什么！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代表局纪委找你谈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有什么问题心里有数，局纪委等待你的主动交待！”

    牛总愤怒地一拍桌子，大声地说：“你们认为我有问题，可以免除我的职务，把我抓起来！但决不允许你污辱我，我牛某人为党，为企业鞠躬尽瘁，兢兢业业，集团公司资产从几千万元盘成三个多亿，我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顶天立地，问心无愧！”

    两人谈话不欢而散，牛总义愤填膺之下，打电话质问王局长：我犯了什么错误？纪委跑来这是什么意思？王局长称不知道老吴下企业，老吴的意见只代表他个人，与局党委无关。牛总还是警觉起来，再次动用全部的关系，活动的结果是一场虚惊，这个姓吴的求功心切，跑来讹诈，他专门去咨询了法律专家，集团聘请的法律顾问。尽管旭此，他开始作最坏的打算，陆续将存款从银行里提取出来，兑成外币，汇出国外，委托朋友尽快将北京亚运村里的别墅、进口跑车、上海黄浦的花园楼拍卖。

    不久王局长正式找他谈话，劝他认清形势，积极交待问题，争取主动，有什么问题，只要说清楚，退赔出来就既往不咎。牛总认为王局长还是沿用的老吴的那一套，断然拒绝。

    八月二十四日，也是马副总“双规”后的两个整月，市纪委决定对牛总实行“双规”，要带走牛总。原来马副总“双规”后，认罪态度极好，供认了全部犯罪事实，积极揭发牛总。市纪委鉴于案情重大，向市委程书记汇报后，估计牛总会疯狂活动，托人说情，打听案情，干扰办案，由程书记亲自布置，统一口径，对上对外都称此案与牛总无关，无论是北京，还是省市领导过问，都称与牛总没有任何关系，通过市建委党组拟出提拔牛总为局长的意见，公开地报到组织部，制造假象，让他吃了定心丸，稳住牛总，以免他外逃，实际上抓紧时间落实查证，反贪局长交来牛总贿赂的一个一百余万的巨大“红包，”市纪委对老吴急功近利、打草惊蛇提出了批评，只好采取行动，让公安部门吊销他的护照，对他实行监视居住，不允许他出差。

    王局长十分痛心，恳请市纪委的同志暂缓，再给牛总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愿意再找牛总谈一次，纪委的同志不相信牛总会主动交待，仍然同意了。于是王局长通知牛总到局里来开会，牛总以为是宣布自己走马上任的会议，兴冲冲地赶来，进了王局长的办公室，看到王局长脸色不好，才知道事情有变。王局长语气十分严厉：“牛持石同志，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谈话，你不要抱任何幻想，你跟马副总之间的勾当，拿了他多少钱，我还是希望你自己讲出来，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伸手必捉。有句老话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纪委的同志就在门外，如果你讲了，我们可以把你另行处理，否则出了这道门，你就去你该你的地方，谁也保不了你！”

    牛总声音有些颤抖，仍然故作镇静地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相信天理！一个两袖清风，廉洁奉公的优秀干部，上对得起党和领导，下对得起职工和妻儿。虽然有缺点和错误，那是在工作中不可避免的，决不会触犯法律……”

    王局长摇摇头，有些厌恶，挥挥手说：“既然到了这种时候，你仍然执迷不悟，我无法跟你再谈下去，你去跟纪委的人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