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4月我们红30军学兵连正式在巴中县以北的恩养河成立了。当时部队住在一个村的老乡家里。集合时一看,全连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小战士,有的是通信员,有的是司号员,有的是宣传队员,有的说话连童音都没有变。最小的要算连部的通信员刘子林了,他是个孤儿,只有12岁。(其实我当时也只有19岁,连长曾其银只有20岁。)父亲是老赤卫队员,给红军送信时被白匪抓住烧死了。父亲死后,母亲也被还乡团逼死了,他是跟着红军走了100多里路闹着要参加红军报仇,最后才被红军收下的。我们学兵连有150人,穿的都是大军装,有的衣服长到膝盖。别看个子小,可还是挺威武的,每六个人一支小马枪,一把红缨大刀,二颗马尾手榴弹。在队伍里一站,整整齐齐,生龙活虎的,还满像个连队。这些武器别看不算好,司当时在红军队伍里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学兵连走到那里,歌声嘹亮,步伐整齐,老乡和部队一听到歌声就知是我们来了,所以,部队和老乡们又叫我们是“小兵连”。学兵连组建后,部队利用战斗间隙开展了各种形式的军事训练。白天练射击、刺杀、投弹、拳术等,晚上还要学文化,上政治课,唱革命歌曲。尽管学兵连的生活是很艰苦的,可战士们都非常乐观。
1935年1月,红四方面军广昭战役结束后,又发动了嘉陵江战役。这次战役历时24天,歼敌一万多人,取得了空前的胜利。但这时张国焘却错误地认为中央红军西进,蒋介石主力很快就要进到四川,得出“与其被敌人赶走,不如主动撤走“的逃跑主义结论,于是放弃了具有战略意义的川陕根据地,红四方面军渡过嘉陵江后便开始了长征。
当时学兵连的战干年龄都很小,最大的也不过18岁,一听说要离开战斗过的根据地,都伤心难过,许多人都哭了。长征开始后,学兵连紧随30军军部行动。35年3月,部队行军经过江油中坝,为了配合大部队作战,军部决定抽我们连一部分同志,完成特别任务。我回来传达后,战士们一听要打仗,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轮不到自己。最后我决定派出有侦察经验的李群山带领二个小组化妆侦察敌情,抓一个哨兵,弄清敌人的装备和布防情况。第二天李群山满身血迹,一个人带回·了俘虏,其余人都牺牲了。军部审讯·了俘虏,查清了敌人的兵力要比原来的估计多的多。战斗打响后,部队歼灭了驻守中坝的敌军,就在这次战斗中,李群山给主力带路,在战斗中光荣牺牲,他牺牲时只有十六岁。
打下江油后,部队向平武、松潘一带进发。长途行军,要背枪、背包、干粮,有时还要捎带上一些后勤部门没收土豪劣绅的东西,三四十斤重。每天一到宿营地,大家总是累得不想动弹,尽管这样,我们还是要帮助老乡扫地、挑水、推磨等。行军最重要的要算是脚了。在红军里还流传着这样的歌谣:“行军、行军、全靠脚跟,山呀、山呀,你高,高不过我的脚背;路呀、路呀,你远,远不过我的脚尖。”没有鞋,全靠自己用麻绳和布条、稻草打草鞋,布草鞋穿不了多久又烂了,只好赤脚行军。到了宿营地,不管怎样困难,还是要想法弄点热水洗洗脚,有的人一洗脚,只见大个大个的血泡一个挨一个,战士们就用针穿马尾刺破血泡,然后用布包起来,第二天继续行军。
行军路上,小战士虽然走不动了,但还向部队宣传鼓动,山谷里不时传来小兵们雅气的童声,”同志门,快加油,后面跟着前面走,走得快,行如飞,气得老蒋没法追。“部队一听到红小鬼们的啦啦队的鼓动声,顿时增添了信心,鼓舞了士气,说这些娃娃能走,咱们也不落后。
我们还经常派出宣传队向白匪喊话。一次,我们在平武附近遇到白军的伏击。战斗中,我们利用硬纸做成的喊话筒向白军喊话:“白军士兵们,我们红军和你们一样,都是穷人,我们穷人不打穷人,红军宽待俘虏。”……渐渐地枪声稀了,晚上有些白军拖着枪来到我们连,哭述着他们是被白军抓来的壮丁,不愿为白军当炮灰。当看清我们学兵连都是小战士时,竞夸
一天,部队行军宿营后;李先念来到我们连里,对我们说:“小鬼,累不累,晚上给部队演点节目。”大家响亮地回答;“行。”就这样,我们不顾一天行军的疲劳,开始排练晚上演出的节目。黑夜降临了,部队围坐在篝火旁,点上几盏马灯,我们连的小鬼就忙开了,有的唱上几句家乡小调,有的唱上几首大家都熟悉的革命歌曲,还有的打上几套马枪棍棒,还有的把从地主家缴来的绸缎衣服套在矮小的身上,演几出自编自演的小戏。虽然节目不算精彩,有时也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声使大家把一天的疲劳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部队到松潘后,上级命令将重伤员疏散到可靠的老百姓家里养伤,准备干粮,轻装过草地。这时连里许多同志患了重病,一个人病了就得几个人抬着,到了毛尔盖,连里只剩下80多人,除伤病员,只有70多人。当时大部队准备过草地,部队多,筹集十分困难。为了顺利走过草地,军部还专门请了一位带路的藏族土司给我们上课。介绍草地的情况,注意的事项,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不能吃。经过一段时期休整,部队向草地开进了。这草地像娃脸,气候去就很难爬起来。就这样,我们这些小同志还是互相搀扶着向前行走。粮食吃光了,就吃野菜,到最后把连里唯一的一匹驮东西的老马杀了。许多小战士忍受不了饥饿,走着,走着就倒下去牺牲了。然而其他同志带上他的武器继续向北走。我记得有一个叫黄五的小伙子,临牺牲时,告诉我;“指导员,我不行了,你们不要管我。”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一顿白米饭。,’说完就离开了人间。能吃的东西早就吃光了,大家就找野菜吃。就这样过了20多天,我们终于走出了草地。到了班佑,我们连只剩下30多人。当时部队连续经过几次大的战斗,减员很大,特别是基层干部党员人数急剧下降。这时,根据军里指示学兵连的同志都被分配到基层,有的当了连长,有的当了指导员,还有的到机关当了参谋、干事。又经过一年多曲折艰险的路程,经过三次过草地,我们终于到达陕北,和1、2方面军胜利会师了。
(作者系老红军原9旅第一任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