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张艺谋邂逅了武隆桃园大峡谷,天然陡峭的巨岩悬壁,空灵寂静的峡谷空间,让他顿生在此举行一场“天坑音乐会”的想法,“印象武隆”雏形渐显。桃园大峡谷的U型山谷环境,俨然一套优质的声音润色设备,任何声响在这样的环境中都能有令人惊喜的表现。于是,一场融于自然,归于淳朴的绝美演出,一场礼赞自然造化,祭奠逝去光华的神秘仪式就此启幕。
天坑音乐会,声光色的情感碰撞
头顶是幽蓝澄明的苍穹,鼻间是草地、密林、田土里流动的气息,耳畔是青蛙咕儿咕儿的低鸣、以及山风撩起发丝摩挲脸颊时发出的唆唆声。穿过那如同时光隧道般的光影长廊,我站在桃园大峡谷的谷底,静静地、试着让身体的每一寸去贴近这自然的空灵。不必另起楼台,无需人工粉饰,桃园大峡谷浑然天成的地形构造,原生态的音效氛围,原本就为“印象武隆”而生。试想当年张艺谋团队伫立在此,身心融于周遭,会是何等的欣喜激动。
置身在印象武隆U型的天然剧场中,夜幕削弱了双眼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中主导着所有情绪。“观印象,听川江!欢迎来到印象剧场!”山谷中响起温柔的女声,扩音器传出的电子音效经由U型山谷的反射,从右耳回旋至左耳,营造出极强的立体空间感,声音在这样的空间内悠然飘荡,回环消散…… 浸渍在朦胧的暮色里,四围的景致早已模糊了细节,唯独山谷的边缘在微弱的月光下保留着清晰的轮廓。夜色朦胧下,眼前高大陡峭的崖壁上零星生长着的灌木丛内发出星星点点的红光,仔细看时那些红光均匀地散落,形成一条曲线,从半山腰延伸至山脚,连接了这座巨型的立体舞台。昏暗之中,隐约可见山脚下田地里的一小汪水塘,借着水面的反射,倒映出了黑暗处活动的人和耕牛。
当双眼迷失在黑暗之中,耳边声音渐起,风声、雷声、雨滴声、鸡鸣、蛙叫、浪头声,不断地交错回旋,装点着峡谷的宁静。仔细观察发现,这些自然之声均由舞台上演员们用嘴、手、配合身体各部位模拟而出。忽闻鸟儿拍打翅膀,抬头看时,一群“鸽子”飞过观众席,掠过对面的崖壁,最后越过山头,融进了月光晕染下的澄明夜空。
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在夜色下如鱼得水,纵情释放它的魔力,挑拨着观众的感官。它携着观众行走在电闪雷鸣的雨夜,穿行于灌木丛生的绿林;静赏着皎白满月浮碧空,繁花似火满枝头的喜人景象。
演员们穿梭在舞台与观众席间,时而埋头低述,时而拉纤抬石,时而仰天高歌,时而舞动雀跃。在追光灯下他们忽而显现,忽而隐匿,不时地刺激着观众的神经,挑起一波波的情绪高潮。当台上的《太阳出来喜洋洋》响起时,台下也渐起无数的合唱声,此刻,演员与观众一起,真正地融入了这场演出。
听,父辈的时光
“那一天,不用再喊号子啰……”全场唯一的聚光灯照亮舞台中央一位穿着旧时衣衫的老人,他那沧桑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间挤压出,缓缓地为观众诉说着他永铭在心的“那一天”。话到动情处,老人颤颤悠悠地立起身,仰天对着山谷高喊:“大山,你记得到……云彩,你记得到……江水,你记得到……”父亲记得,大山、云彩、江水都会记得那“嘿咗,嘿咗”的节奏,那船头的纤绳以及纤道上留下的深深的足迹。多少激流险滩,多少生死一线,纤夫们的命都跟这纤绳牢牢地绑在一起。过去,哪家闺女要是嫁给了江上人,就等于把后半生幸福交给了江水。女儿出嫁前一晚,总会在娘家大哭一场,因为不舍,也因从今往后自己的命运就像那江水拍打下的小船一样飘忽不定,驶向风雨未测的远方。
舞台中央的小木屋顶上,投射出一张张沧桑的面孔,眼神淡然却似忧伤。“父亲的船,有些孤单,永远不再扬起帆……”他们都曾拼打江上,他们都曾风华正茂,而此时,他们却只能孤独地守在岸上,听着江上巨轮汽笛声声,遥望那回不去的岁月。当机器动力船将人力船推挤到历史的边缘,纤夫们永远地疏远了他们厮守了一辈子的江水。现存在世的川江纤夫仅只11人,年过古稀的他们再也无力抓紧那濒临断裂的川江文化之纤,唯有借着这号子声声响彻山谷,去祭奠追忆那消失的川江岁月。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悠扬的音乐伴着女声轻吟低唱,一艘小木船从舞台中央缓缓“驶向”远方。那是父亲的时光之船,在烟雾与激光下载着父亲的记忆,驶回那号子声声,浪涛滚滚,挥汗如雨,抢滩渡流的峥嵘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