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武隆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约有五六年了吧,如今那时的行踪浪迹早已记不清楚,自然是写不出一篇标准的游记了。可那样一片神奇壮丽的风光,那样一片奇崛与秀美融为一体的山水却是我所割舍不下的。总觉得不为之留下些文字,会是一种遗憾,会辜负了大自然的良苦用心。想来,自然造就这片山水时,也一定如李白一样,斗酒醉倒,诗兴盎然,袍袖一挥,抖出一篇如此瑰丽的奇文。
那时的武隆天坑远非现在有名气,还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自然状态。游人极少,正如流动在山水中恰如其分的一星点缀。我去之时,已是十月,已有几丝夹杂在轻风中微微的凉意,天坑之上,已有微黄的树叶静卧于地。我曾拾起过一片这样的落叶,现在不知夹在哪本书里了。而走进天坑,却充盈着深深浅浅的绿,那绿如此纯净天然,竟像荷叶上一滴圆润的露珠,亮晶晶的仿佛能拧出绿色的汁水来。抬起头来,望见秋日特有的淡淡的天宇,忽然觉得能够在这样的一片风光里做一只整日望着天空的井里之蛙,大约也是一种恬淡的幸福。
天坑里的景色自然是美丽的,而这一段由地面下来的过程,则更是一段奇特的探险。那时的天坑还处在开发初期,设施还极为简陋。从上而下,是有电梯,可是只有一半路程的电梯。剩下一半同样险峻陡峭的路程,只有梯子,需得一步一步走下来。站着梯子的起点,望下去,满眼都是苍灰色的层层叠叠的石壁,虽不是万丈深渊,但也足以令我心虚。于是,小心翼翼地探脚下去,深恐稍不留神意,一脚踩空,待脚触到下一节梯子,悬着的心才稍稍平静。就这样,一路提心吊胆,颤颤巍巍,总算踩过了最后一节梯子。再一次踩在地面上,觉得地面原来可以给人如此安稳的踏实安全之感。回过头,望那一段苍灰石壁中的路途,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成就感,如今对此也是津津乐道。现在的天坑从上而下大概都有电梯了,如今的游客是一定会不有如此奇特的体验了。如此看来,我是幸运的,可以有幸体验那样一种从高处一步一步走下谷底的旅程。
武隆天坑最使我惊叹欣喜的莫过于水了。我一向爱水甚于爱山,偏爱水的灵动。以前有人问我山水之间,更喜欢哪一个。我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水。读古人诗词,似乎最美丽的水都是绿色的。不然何来青山绿水,绿水荡漾。可我所见过的最澄澈的水也不过是那般透明的蓝。日久天长,竟也有些怀疑了,水真的可以是绿色的吗?而此刻,我所面对的正是这样一片盈盈绿水,在淡淡的蓝天的映衬下,柔柔地,静静地,悄无声息地流淌而过,似一块温润的碧玉,那么纯净透彻,静卧于苍灰的崖壁之中,让人不忍心打搅了它的美梦。于是,我惊诧了,震撼了。我想我的惊诧是丝毫不亚于朱自清先生面对梅雨潭的绿的惊诧,只是那些精巧的比喻,朱先生已经用过了。望着这一片澄净的绿水,我相信了,至清之水是可以绿的,真的可以有“水澹澹兮生烟”的奇观。
时光如细沙,轻轻地从指间划过,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五六年。那时的武隆山水也已常常沉淀成了记忆里一抹美好的风景,留下的更多的不是具体的一草一木,而是模糊而又美丽的印象。现在的武隆还好吗?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我不知道。我只愿守住心中那一份属于我的碧水荡漾,峭壁丛生的武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