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坐十五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心里本就有些发毛,车票上印的“无座”两字更是特别刺目。这是一趟几乎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的列车——丽水到南京。
从车厢的这头问到车厢的那头,终于有人肯点头示意表示位子空着。我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坐下来才知道刚才问过的那些空位其实都没人,从在旁边的只不过想多点舒展的空间而已。这样,我不禁又打量了一下给我让坐的中年妇女,她已趴在小桌台上睡着了。
对面是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后来才知道是永康方言。
从方言夹杂的普通话中听出是两个音乐好爱者,似乎还能弹点钢琴,讲着讲着后来纯粹用普通话讲述了教育学院一个台州老教授的故事——老教授的一口方言,把大家听得云里雾里的,我有些烦躁地跺起了脚,不想最后大家都跺脚了,老教授停下来问,怎么了。我们就说,我们听不懂你的话,老教授说,有什么奇怪的,你们的方言我也听不懂,然后又从从容容地开始他的讲课,晕——再讲班主任的恋爱史——班主任家是书香之家,说她男友为接近她,每次到她家只借一本书,一本一本地借,最后把她也给借走了,哈哈!——这些都是坐在窗边穿花裙子的说的,她怀里抱着一本《读者》。而她的同伴则显得更矜持一些,不时地以微笑和点头表示在听,也许她并没有听清什么,因为她的手里捧着一本《青年文摘》在认真看。认真听的是我。
刚下了汽车,坐上火车,我并没有想与她们说说话的欲望,或是借她们手中的杂志一看,这似乎是旅途中搭话的很好的由头。
周围很静,车厢内很亮,但夜已经黑了。
对面的女孩还在认真翻着手中的杂志,最后翻到了夹页中的化妆品广告,目光便停留在那里,似有无限遐想。她有一种清澈令人眩目,我不敢盯着多看,她却抬头朝我微笑。叽叽喳喳的女孩把窗帘枕在脑后,斜坐着打盹。
隔着过道的邻居是一对夫妇。男的赤裸着上身,女的穿着一件汗渍的背心侧躺在男的腿上,下身是一件睡裤,裤腿往上卷了卷,却卷不高,因为被浑圆的小腿肚堵回去了。一脸的幸福,在做着香甜的美梦。
斜对面是一个长发女郎,低头照镜子,旁若无人地在脸上涂抹一些男人叫出名的东西。
睡意袭来的时候,我也斜靠着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对面的两个女孩已经下车了。我对着空座愣了一下。于是把脸转向黑乎乎的窗外,正碰上了中年妇女瞧过来的目光。
“她们在永康下车了。”似乎对着我,又似乎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