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2004/11/7 17:56:58 作者：燕怛
原作者:
燕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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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川喋血 晴川喋血 深秋的黄昏，晚霞似血。 十三家七十二营首领，闯王高迎祥望着沐浴在余晖里的长江，对岸雾蒙蒙中的蛇山，隐约可见黄鹄矶上的旌旗，武昌府汉阳门前桅杆林立，刀光剑影，大战一触即发。 高迎祥站在晴川楼的台阶前，凝视江东，深为义军的处境而担忧：部队转战数省，从河南一路奔袭汉阳县，流动作战，疲惫不堪，辎重损失很大，就连粮草都补给不上，将士们都是一天只能吃一顿，每天都有逃兵，减员严重，眼下又被敌重兵围困。崇祯皇帝任命的湖广总督熊文灿亲领十万大军一路从陕西、河南追剿而来，武昌府屯兵隔江而阻，湖广巡抚卢象升纠集七万余兵马从沔阳、咸宁扑来，形势十分危急。汉阳县里的百姓大多逃到九真山，躲避兵祸，汉阳县实际上是空城一座，眼前一战，关系到生死存亡，偏偏义军将领对于是守还是走，产生了意见分歧，让高迎祥不得不紧皱眉头。回眸铁门关上的一面“闯”字大旗，他顿时精神一振。 晴川楼西面的玉清宫走廓上，躺着几个伤兵，有人轻轻呻吟。部队行军打仗，伤员本是累赘，高迎祥素有爱兵如子的习惯，舍不得这些随他从陕西揭竿而起的弟兄们。义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深受百姓爱戴，洗马口的乡民送来棉被、熬来米粥，让高迎祥有些宽慰。 女婿李自成、侄子高一功、十三家七十二营首领之一的罗妆才、贺锦等人面色凝重，从莲花堤旁的兴国寺骑马飞奔而来，见到高迎祥，滚马行礼：“闯王，江东燃起燎烟，怕是户巡抚要动手了。” 高迎祥手握佩剑，感觉手心有汗，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告诉弟兄们，以一当十，血战铁门关，歼敌于汉阳县门外！” 李自成上前一步说：“闯王，不可。我军目前势单力薄，士气低落，弟兄们得不到休整，不宜大战。我还是那个意见，避其锋芒，转辗突围，再图发展。” 绰号“曹操”的罗妆才反对道：“自成胆怯之言，主公切不可采纳。敌军大兵压境，已成对峙之态，我军一旦后退撤离，必然造成溃败，后果不堪设想，说到突围，敌人三面合围，我军拖儿带女，还有这么多的伤兵，你说往那里突围？不如拚他个鱼死网破！” 李自成坚持说：“汉阳县历来无险可守，经不起一顿炮轰，熊文灿的千军万马可踏平这座孤城，如果坚守肯定全军覆灭。我认为主动退入鹦鹉洲，从干河进入芦苇丛，再迂回到襄河，沿河而上，进入襄樊，复回陕南，那里官兵力量薄弱，贫瘠苦困，便于我军站稳脚跟，建立根据地，整军屯兵，作长期企图，才是良策。” “自成言之有理。”高迎祥知道李自成胸有大志，绝非一般草莽，很欣赏他的才干。但罗妆才为十三家之一，也不能不重视他的意见，何况罗妆才是以诡计多端而闻名，一时让他不好贸然下定决断，将目光停在高一功的脸上。高一功本不想多嘴，也不得不说话：“我觉得李大哥的话可行，我和见秀将军、宗敏将军到鹦鹉洲里走了一趟，那里草深人迹，芦苇茂密，水湾九曲，正好便于我大军隐蔽行军，即使官兵查到我军进入芦苇洲，也不敢进来追，我们就此甩开他们，进入汉川，往西北而去。” 高迎祥望了望“闯”字旗，牙一咬，下定决心：“好！就按自成的主意办，一功，你率五百人坚守大别山，掩护大军突围，明天白天赶到汉川汇合。自成，你率本部从鹦鹉洲直插侏儒，连夜拿下当川县，妆才、贺锦，你们随我率中军，收容伤员，随后而行。” 罗妆才还要分辩，高迎祥严厉地一挥手，不容置说，抬头看看晴川阁雕梁画栋，翘戗飞檐，感慨说：“晴川阁因我辈而受累，毁于一旦，但愿她能劫后重生，屹立在禹功矶上！” 高闯王离开晴川阁，义军有条不紊地从汉阳县撤出。 午夜，熊文灿的大军终于赶到，明军架在船上的大炮响了，直指汉阳县，洗马口顿时成了火海，汉阳县朝宗门也被炮火炸塌，作为最前沿的晴川阁被弃后，高一功留下五名弟兄守卫“闯”字旗，那面迎风飘荡的大旗成为明军火炮的目标。高一功率领五百弟兄躲在大别山腰的藏马洞，眼看整个汉阳县一片火海，暗暗幸庆：义军及时转移，否则众弟兄将无葬身之地。等炮声一停，知道明军战般靠岸，正是最隹出击的机会，拔剑在手，大喊一声，掩杀出洞，直扑敌群。 立足未稳的官兵们措手不及，往船上乱爬，义军大开杀戮，江滩上留下几十具尸体。 义军把事先准备的熘火球投向船只，一些战船起火，明军乱成一团，只能往江心退去。 老羞成怒的官军又组织了第二轮进攻，倾全部的炮弹渲泄到江岸上，目标就是浓烟中屹立的晴川楼。晴川楼化为熊熊大火。泛出烧焦的气味，烟雾弥漫，遮天盖月，有些义军战士来不及躲避，也为炸弹击中牺牲。 官兵们盲目打了一阵炮后，再次靠岸，这次涌上岸有千余人，手持长矛，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如虎狼一般，直扑汉阳县。义军再次出击，人数虽少，却视死如归，骁勇善战，以一当十，硬是挡住了官兵，双方短兵相接，冷兵器寒光闪动，鬼哭神哀，杀红了眼。霎间，江滩、洗马口、汉阳县城门前血流成河，尸骨累累。 火光映照下的“闯”王旗仍在铁门关上飘扬，有明兵冲上去，要砍断旗杆，几声惨叫，跌下关来，又有明兵前仆后继，复冲上去，五名义军战士杀得刀刃卷口，最后全部壮烈牺牲，也没让明军砍倒大旗，高一功派出四十名弟兄及时增援，直到天亮，那面大旗仍然不倒。 坚持到天亮，高一功看到昨天还是雄伟壮丽、重檐歇山，漆彩银朱，秀美栅梁的晴川阁已成为废墟，袅袅青烟，炭横残壁，不由得怆然涕下，暗暗发誓：他年我等夺得天下，一定重金漆建，让你浴火重生，火凰涅檕！ 他清点所剩下的弟兄，五百义军仅存不足十人，含泪下令：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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