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小说2005/4/2 14:23:58 作者:田野之风 搜索这个作者的所有文章 投 田野之风 一票 原作者: 田野之风 文章来源:httP://www.f81.net 阅读: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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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为何物



情为何物(大结局)

贵林山水甲天下,桂林以独特的自然景观吸引着海内外的旅游观光客。李文娟和她刚满七岁的女儿丽丽乘坐的火车于2003年5月1日下午5时15分正点到达了桂林火车站,她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旅游观光,而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熟悉得能在混杂的环境中听出他的声音,陌生得就算站在她的对面都不敢冒失的去认的人。

他叫王胜,24岁,东方航空公司飞行员,4月底来到桂林疗养院没几天,就在电话中向她发出了邀请:“这里气候宜人,景色优美,你带着丽丽来玩几天吧。”见她有些犹豫,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心里话:“其实。。。。。。”她知道他请她游玩是假,想见见她是真,但她就是想听到从他嘴里说出这句话,即使此时脸上乐开了花,依然沉稳地说:“其实什么?”这个时候的女人是最傻的女人,明明知道男人的心事,却偏偏让人家说出口才算,即便是口是心非的话在女人看来也是金玉良言,只不过是满足那一点点虚荣的心里罢了。所以有人说,男人的花言巧语是被女人逼出来的。“其实。。。其实我想见见丽丽。”王胜的喉咙里象是卡了个什么东西,结结巴巴的,本来想说,想见见你,可到最关键的时候还是拐了个弯子。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她自然不会罢休,但又不失成熟女性的体面和幽默,“那好吧,等五一那天我把她送上车,你记着接她就是了。”“不,不,丽丽还小,这样太危险了,再说我还想见见丽丽她妈。”王胜被逼得还是说了实话,但依然保持着男人的尊严。

牵着丽丽的小手走下火车的李文娟顿时感到一阵清风掠过,似乎预示着这将是一个温馨而浪漫的旅程。可不是吗,从相识,相知到相爱,以至于到这次匆忙的来到桂林,都被一份浪漫的色彩笼罩着。她自己也弄不清楚,那颗随丈夫去了天堂,早已过了浪漫季节的心,不知怎么在遇到他之后变得越来越不安分起来,理智曾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和他,我们是不可能的。可是已经燃烧起来的火焰,又怎能轻易地扑灭呢,她曾口是心非地推卸责任说,都怨你招惹我。

对于她的埋怨他从来都不生气,只会憨憨的笑,他知道自己自从认识她以后,就已经离不开她了,哪怕一天没有她的消息,他都会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曾责骂自己没出息,也试着控制自己的情感,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不跟她联系。可每次都熬不过两天,最终还是在第二天的午夜给她打了电话。他说:“我睡不着。”她理解他的心情,又心疼他打电话花太多的钱,于是,她说:“咱们到网上去吧。”房间里那两个只有他们自己认识的名字后面的小电话,一直黑到他们认为能够睡着觉的时候。

“妈!你看。”女儿丽丽一下车就按照***吩咐,开始在人海中寻找那个穿蓝色西装,扎银黄色领带,手拿《女友》杂志的叔叔。

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一位穿着跟电话里描绘的一摸一样的小伙子,正从车厢的另一头穿过不断下车的人群,闪转腾挪地向她们奔来。

他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了火车站,看时间还早,便在靠近检票口的座椅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我已到车站,你到哪了?”的短信。透过检票口的玻璃窗他开始想象她到站后见面的情形。握手显得太见外了,关系发展到今天已无需客套,虽然拥抱是非常渴望的动作,又是这种情感最合适的表达方式,但是毕竟我们国情不允许,更何况丽丽在场。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你说我们见面的时候,是握手还是拥抱呢?”平时他常常以开玩笑的方式提出这些暧昧的问题让她回答,她的回答往往简单的只有两个字:“臭美!”或是“讨厌!”或是“挨打!”尽管每次收到的都是预想的到的答案,可每次他都会看着这两个字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

为了打发后面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起身在售货窗口卖了一本《女友》杂志,他从不看这类的刊物,不知怎么,今天第一眼就看上了它,也许是“女友”两个字和这次接站有某些相同的意义吧。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进站了。他几乎是第一个冲过的检票口,站在六号车厢服务员的身后密切注视着每一个下车的旅客,对带小孩的旅客特别关注。车上的旅客几乎下完了,他还没有见到要接的人,忽然想起,她们有可能从七号车厢下车,当他转脸看到她们的时候,她们也正在四处张望找他呢,虽然不敢百分百确认是她们娘俩,但他想,应该是她们,于是,便朝她们跑去。当跑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看到她娘俩正面对他来的方向打手机,“喂!是你吗?”,“是我”,“我看到你了”,“我也看到你们了”。


他走过来和她四目相对,彼此微微笑了笑,然后,伏身摸了一下丽丽的小脸蛋,亲切地说:“是丽丽吧?”丽丽也礼貌地叫了声叔叔。他起身对她说:“我已安排好住处,咱们走吧。”说完便右手提着行李,左手牵着丽丽的右手,而丽丽的左手被妈妈牵着,三人一字排开边走边说着话向出站口走去。虽然彼此的相貌和想象中的不同,声音也和网上、电话里的不一样,但彼此没有一点陌生感,无论动作行为,还是说话语言,都宛如重逢时的一家人。

晚饭期间,她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的工作和生活中的琐事,就像说评书一样,根本没有他说话得空,他时不时给丽丽夹点菜搁到她的盘子里,两眼盯着李文娟的双目似乎很认真听的样子,可都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偶尔“嗯”、“呵”以示对她的尊重,平时那些暧昧、幽默的情感语言没有了。尽管他很想说说情感话题,可又不忍心打断她的思路。

回到宾馆的丽丽,看不出是坐了一天火车的小朋友,坐在床中央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电视中的动画片,还时常跟随着动画片中的情节兴高采烈一番,常常把王胜和李文娟非常投入的话题打断。也许是出于对孩子的关心,王胜几次劝丽丽去睡觉,却都无济于事,李文娟在王胜和丽丽中间做了个和事老,既不帮王胜说服丽丽去睡觉,也不帮丽丽开脱,只是冲着王胜一个劲的笑。

归队的时间到了,王胜不得不非常遗憾地和丽丽道别。在宾馆外避光的拐角处,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对送行的她缓缓地张开了双臂,这是他蓄意已久的动作,要不是丽丽的缘故,恐怕早已得逞。她心领神会地往前走了两步,投入了他的怀抱,双手搂住他的腰身,把头扣在他的左肩上,左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左脸上。彼此聆听着对方的心跳,感受着来自异性的气息。这是他第一次享受水一样柔的温暖,正如他在电话里曾经说过的那样,你给了我母亲般的关怀,妻子一样的柔情,姐姐一样的爱护。

良久,他轻轻地扳起她的头,就像站在起跑线上的运动员等待发令枪一样,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身体依然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她的魅力双唇,当她缓缓地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四唇相合,双龙相缠。

风吹树叶沙沙,天空中的星星调皮地眨着双眼,等了很久,才等到今天,梦了好久,才把梦实现,这是他们心中的歌。

第二天早晨,他按照前一天晚上她们分手时的约定,早早地来到了她们的住处,耳贴房门,听了听屋内的动静,而后,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当门打开的时候,见她一身粉红色的睡裙,犹如仙女飘然而至,刚刚梳理过的长发飘溢清香,当他的目光落到她胸前,反手关门的时候,她伸出食指立于唇中央,示意他轻点,她正欲转身之际,他突然用右手抓住了她的左臂,往怀里一带,她便轻盈地旋了半圈,顺势躺在了他的臂弯里。。。。。。

风雨过后,他头枕着自己的双手,望着天花板,对枕在他胸上的她说:“再多呆一天吧?”她何尝不想多呆一天,自从丈夫走后,这是第一次躺在男人的怀里,感受男人的温暖,聆听男人有力的心跳。想到下午即将离别的情景,一行泪水悄然涌出,顺着她的面颊滴落在他的胸上,认识两年里的风风雨雨又重现在脑海里,她无法想象前方的路是否平坦,更无法想象结局是否圆满。


“你哭了?”通过胸膛上流淌的泪水他感觉她哭了。


“胜儿”她平时总是这样称呼他,“你的心胸放宽广一点好吗?无论在网上,还是在生活中,除了我的丈夫,你是我唯一用情的人。”


“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我无法说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的男人聊天。”他虽然懂得要求她不和其他男人交往有些过分,但这又是明明白白的心里话,每次在聊天室看到她和其他男士打字,他都向她提出抗议,于是,她在聊天的时候,不得不使用悄悄,时间久了,他又感到这悄悄下面肯定有猫腻,不然,为什么不公开呢!


“胜儿,你记住,我在网上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爱人,但会有朋友,会有真诚的朋友。”她在努力地开导他,希望能得到他的理解。


“什么朋友!什么真诚的朋友!上网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的驴脾气又上来了。


“你小声点,别把丽丽吵醒了。”两人不约而同的起身看了看另一张床上的丽丽,见孩子还在甜甜地睡着,便又安心地躺回了原处。她能理解他反对她和其他男人交往的心情,她一直认为这是他太在意自己,太爱自己的缘故,所以,每次为此吵完架以后,她都原谅了他。


“对不起!我就是这猪脾气。”他抽出枕着的双手,把她往上抱了抱,几乎使她整个人躺在了她的身上,想以此来缓解刚才紧张的气氛。


“不说这些了。”她翻过身趴在他的身上,并在他宽厚的前胸上亲吻了一下,“我们说说今天怎么安排吧。”


“我就想这样在床上呆一天。”他的顽皮劲有上来了。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到他是那么的可爱,于是,挤眉弄眼地捏着他的鼻子左右晃了两下说:“你臭美!”


“我就臭美,我就臭美!”他的欲火再次被点燃,一个鲤鱼打挺重新把她压在了身下。。。。。。

“不走好吗?”已经把她送到车站的他牵着她的手,眼睛湿润着反反复复地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她也是含着泪水,凝视着他潮湿的双目,反反复复地摇着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尽管她渴望长相死守,但她也非常清楚,时间不仅仅属于她自己,除了他之外,还有事业需要她去工作,还有父母需要她去照料,纵使有千百个舍不得走,也必须此刻离开,第二天赶回单位值班。

“记着,路上多喝水,别饿着,不要吃喝陌生人的东西。就像你来的时候一样,每到一站给我发一次短信,无论你多晚到家都要及时给我打电话,我会在电话机旁守着,直至接到你安全到家的讯息,我才能睡觉。”他认认真真的一句一句地说着,每说完一句,她就不由自主地点一次头,最后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说了一声:“知道了。”眼泪便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泪水,于是,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便扭身登上了火车。


邻座的乘客见此情景有些不解,望着车窗外面的他问她:“是你丈夫?”,“不,是我弟弟。”她打开了车窗,她拉着丽丽爬在窗口,和窗外的他三个人面对面地看着对方,没有一句话,任由眼泪一股一股地往外涌。


火车启动了,他追了几步,右腿钻心的痛,便停了下来,冲车上喊了一句:“丽丽!听***话。”他知道,自己跑的再快,也追不上载着她娘俩离去的列车。


(上部完)2004年4月6日


走出车站的王胜可以乘公交车,也可以打出租车返回疗养院,但他却选择了用军人的步伐丈量那足有十公里的路程。


手攥着手机,拖着隐隐作疼的右腿,在回程的路上,想着她娘俩的行程的同时思考着另一个问题。


前几天,在医院查出右腿骨囊肿,需要进行手术治疗,他选择了北京,那个离她最近的城市的一家医院做手术。


只要有机会他就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即便在网上也是这样,当她不在线的时候,他也会一个人在他们常去的房间默默地呆着,去他们常去的论坛看看,就感到是一种满足。


他知道她心细,体贴人。电话中她能够非常准确地听出他感冒了,还是心情不好。是前者的话,她就像妈妈照顾孩子一样,婆婆妈妈地嘱咐一番,不是要多喝水,就是要按时吃药,千万可别硬挺着,而且,到点准时发来短信提醒说:“该吃药了”,他就像听话的孩子一样,收到短信以后乖乖地把药吃了,然后给她发个回执:“吃了!我的老妈:)”如果是后者,她就首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他了,常常莫名其妙地向他作一番检查,要不就赔他聊天,或说些宽心的话,或说些打情骂俏的话,逗他开心逗他乐,俨然像个姐姐又像个情人。他自己也感觉到,和她认识以后,不再和从前一样整天唉声叹气的了。


他担心她知道他得了这么重的病会牵挂他,而影响了她的正常生活,所以,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可他又非常希望她知道,希望得到她的关心和鼓励。

想了一路,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她,等手术成功以后,给她个惊喜吧。

然而,事实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手术定下来以后,他心里没了底,长这么大打针都有数的几次,做手术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他有些紧张了。此时,他多希望有亲人在身边给他以精神的安慰和支持,他想到了远在他乡的父母,也想到了百十公里外的她,可他又不忍心告诉他们。只能自己一个人愁眉苦脸地等待着手术的那一天。


她真是个细心人,在电话中她听到了久违的叹气声,于是,她问他:“又遇到是么事了?”他矛盾的心理在她的关问下发生了偏移,他支支吾吾地答道:“没事”,“不对,一定有事,我能感觉的出来,快说呀,不然我可不理你了。”她时常这样逼他说出实话。他怄不过她,只好把手术的事情和他目前的心态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她没做任何犹豫,坚定地说:“不用怕,我去,在你手术的前一天我去。”他眼睛湿润了,对着话筒激动地说:“其实,我也希望手术那一天有你在我身边。”“放心吧,那一天,我肯定在你身边。”


放下电话的他立马感到闷热了很久的空气犹如下过一场暴雨一般的清凉,回头再看病房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温馨,医生护士脸上的笑容似乎也比原来灿烂了许多。

2003年5月28日早晨7点30分,他躺在白色的手术车上,左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左手,由两名护士推着他穿过狭长的走廊。走廊里,除了“沙沙”的脚步声,没有一点其他的声音,他望着她露着勉强的笑容,似乎在告诉她说,我很镇静,很从容。她望着他频频点头,似乎在对他说,你很勇敢,我相信你,我在等你回来。

通过手术室房门的那一瞬间,紧握着不愿松开的两只手臂,(den)了一下,手术车象是被卡了一下略作停顿,他们彼此微笑着轻轻地挥挥手,象是一场生离死别,两扇关上的房门把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


她无法想象手术室里的情形,如果可能,她真想在他手术的时候,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如果亲吻可以减轻疼痛的话,他愿意像《清深深,雨蒙蒙》中的如萍亲吻杜飞一样用自己的双唇来为他止痛。


而此时,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傻傻地站在手术室门外,等待他手术的成功。视线不时跟随着匆忙出入手术室的护士,希望能从她们的脸上发现点什么。哪怕是一丝的笑容,都能使她紧张的心情得以放松。


同病房的病友,见一夜未怎么合眼,正在手术室们前徘徊的她,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心疼,于是对她说:“别在那站着了,手术还得好长一段时间,你不如在病房休息一会,他出来以后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是呀,我该为他做点什么呢?她寻思着,对了,我去买瓜子,他最喜欢吃的那种。


一颗颗,一粒粒的瓜子通过她的唇间堆积在玻璃杯中,病友问:“你这样吃瓜子?”“不,给他的,他喜欢吃。”“有你这样的老婆他很幸福”“不,他是我弟弟,表弟。”“有个姐姐真好!”病友们感叹道。


他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满脸的汗水,她以为他很疼,一边用毛巾替她擦着汗水,一边关切地问:“疼吗?”“不疼,有点麻木,好像整条腿不是自己的一样。”手术期间,他精神高度集中,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能听到器械碰撞的声音,感觉到手术刀挖抠骨头的震动。

几个小时的手术使他有些疲倦,想睡一会,但仍担心的对坐在床边的她说:“麻药过后会疼的,到时候你让护士再给我打一针。”他知道自己对疼痛特别敏感,平时打预防针都怕,肌肉紧张得连针头都扎不进去,还时常发生晕针的现象,他想,一会刀口的疼会比打针强烈的多。


“可能会疼一点,但是,打麻药会影响刀口的愈合,到时候你抓着我的手,忍一忍就过去了,你放心的睡吧,我一直在这陪着你。”她像姐姐一样不断地安慰他,并将自己的双手伸到被子里,一只手轻轻地握着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掌心,让他攥着,希望使他心里更踏实一点。


看着他慢慢睡去,疲劳,倦意一起向她袭来,上下眼皮就像磁力很强的磁铁的两极,彼此强烈地吸引着,她太需要一场睡眠来缓解整整一个昼夜的劳顿。可她不能睡,她要看着那瓶混合着消炎药的盐水,顺着输液器一滴一滴地流进他的体内,她知道一立方厘米的空气进入血管之后,都有可能让他的呼吸停止,因此,她要保持清醒,她要时刻关注着输液器的情况。为此,她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用凉水暂时驱散那只可恶的瞌睡虫。

疼痛是在夜里开始的,朦胧中的他,仿佛又一次躺在了手术室里,所不同的是,这次由四位彪形大汉死死地把他的四肢摁在手术床上,刺眼的无影灯下,另一位大汉手握明晃晃的钢锯,在他的右大腿上,像木匠破木板一样“刺刺”的锯着,每一次推拉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他努力挣扎着,想摆脱四名大汉束缚,却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只有双手用力地抓住手术床的床帮,恨不得将床帮扭成麻花,捏成泥团,以排泄心中的痛。可他不知道,她的一只手正是他朦胧中右手抓握着的床帮,他更不知道的是,被抓醒的她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似乎在帮他用力抓自己的另一只手。她疼的不是手,而是心,她希望能用这样的动作把他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她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叫醒,吃两片安定,或打一针麻药。

更令她心疼的是术后无法正常排便的痛苦折磨之他,番泻液,开赛露,都不起作用,于是,她想到了最原始,最有效的办法----“抠”,她要用手指一点点地帮他抠出。他不同意,温柔地握着被他抓伤的右手说:“不,太脏了,你已经够委屈的了,不能让你在受这样的罪。”可她依然坚持着用瘦弱的身体吃力地背着他到洗手间完成了术后的第一次排泄,事后,她的心情和他的体内一样的敞亮。

在她精心照料之下,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精神也好了许多。这天,室外下着淋漓的小雨,天气还算凉爽,隐隐作痛的刀口提醒他该给父母说一下手术的事了。

他拿起手机,征询意见似的对着整理床头柜的她浅浅地一笑说:“手术的事,给家里说一声。”


她理解他对父母隐瞒住院做手术的做法,赞赏他的一片孝心,并为此深深地感动过,此时,她也认为该给两位老人说一下情况了,于是,她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到了他的身边,冲他甜甜地一笑,然后点了点头,俩人再次会心地一笑。
“娘,是我,是胜儿。”

“你和爹的身体都好吧。”

“爹呢?”

“他还去给人家看大门呀?我不是说不让他去了吗?”


“我寄的钱应该够你们使得了,你们在家不要太辛苦了。”

。。。。。。

她听不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只能看着他的神态,听着他前一句,后一句的话语,猜测着电话那头老人家的话语。她想象着老人家那布满皱纹历尽沧桑的脸上露出的幸福表情,甚至想象到老人家在电话那头高兴的有些手舞足蹈,她被这情景所陶醉,很自然地沉浸在他母子俩交谈的幸福之中,有晶莹的液体在双眼中闪耀。

“我在北京呢。”

“噢,不是,我在住院。”

“腿部长了个疙瘩,做一个小手术,不要紧的。”

“因为手术很小,就和感冒打针一样,所以就没跟你们说。”

“好,记住了,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们。”

说道这,他看了身边的她一眼,冲她做了个鬼脸,意思是说,听到了没有,老娘埋怨没提前把手术的事告诉她呢。

“不用你们来,有人照顾我。”

“她是。。。。。。”他一时不知该怎么给娘介绍她,他再次看了她一眼,这次没有了先前那次的光泽。她双眼盯着他,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个答案===姐姐,于是,她冲着他做了个发“姐姐”音的口型。

不知他是没有看懂她的口型,还是感到“姐姐”一词解释不通,他对娘说:“她是医院里帮我请的一位护理工。”

。。。。。。

她就象秋后的茄子,经霜一打,立刻蔫了下来,心里酸酸的,感情自己就是个被人请来的护理工呀,没白没夜地伺候你,把女人最珍贵地东西都给了你,还换不来一个姐姐的地位。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受,用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唇,还是无法止住那股从心里涌出的酸楚,她迅即小跑着出了病房,冲到了走廊的尽头,面对窗外沥沥的小雨,两行拉成流的泪水,啪啪地砸在地上,双手紧捂着嘴,还是发出了沉闷的“呜呜”的哭鸣声。。。。。。


见她低着头跑出去,他就知道她又受了委屈,和娘敷衍了几句便挂上了电话,默默地坐在床头,仰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该给我们的关系找一个归宿呢?他又一次无奈地问自己。做姐弟?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确实需要一位姐姐的关怀,但这种感情又超越了姐弟情。做恋人?从相识的那一天开始,心中就充满了兴奋的感觉,那是通电的感觉,麻麻的,酥酥的,但我们在走进婚姻殿堂的路上,又有那么多的障碍,具有封建思想意识的父母这一关就难以逾越。做情人?对,做情人,我不婚,她不嫁,做一对没有婚姻的夫妻,他感到这是一个最佳的选择,于是,他决定把这个主意告诉她。


那晚,面对坐在床边削苹果的她,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出了他的犹豫,预感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苹果皮忽然自手中断落。她不知道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听完他的情人理论,手中的苹果皮不停地断落,一不留神,刀子划破了她的手指,血顺着指头滑落下来。她感到心里阵阵的疼痛。可她依然削好去了核给他。他接过咬了一口,原本好吃的苹果在他的嘴里竟然没有了味道。


她要离开医院回去上班了,走的时候,她先来到了护士站,可以看出她的笑容是从嘴角生硬地挤出来的,她对护士说:我的假期到了,我弟弟就劳驾你们多关照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任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前襟上。


他趴在病房的窗口,看着她走出医院的大门,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眶,他想喊她,但,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不知道,她这样一走,他们的关系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老两口最疼爱自己的女儿了,自从姑爷撇下女儿和外甥女走了以后,就开始替文娟娘俩今后的生活操心。起初,瞒着女儿私下打探,四处寻找憨厚本分,安分守己的适龄小生,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女儿过于善良的秉性,注定了在生活中容易受到伤害,所以,他们在选婿的问题上始终小心谨慎,他们认为,稍有疏忽就很可能给女儿后半生带来不幸。

姑爷去世一年之后,老两口把女儿的婚事摆上了议事日程,通过七大姑八大姨,给女儿介绍了好几个,却都被女儿以种种借口婉言谢绝了,直到女儿要去北京护理胜儿,老两口才明白怎么回事,起初,老两口不同意这门婚事,更不同意女儿去北京,认为两人存在着差距,不可能成为现实,但又拗不过女儿,也只好暂时承担起照顾外孙女丽丽的责任。临行前,爸爸、妈妈各对女儿说了一句话,爸爸说,常给家里打电话。妈妈说,早点回来。文娟了解爸妈的心情,她冲着二老做着鬼脸说,放心吧,知到了。

从北京回来之后,尽管文娟竭力掩饰还是没有逃过父母的眼睛,老两口在替女儿难过的同时,也庆幸他们结束的早。在他们的眼里这是早晚的事,早结束比晚结束要好得多。因此,老两口并没问及北京之行和他的情况,就当那是一页看过的书,翻过去就翻过去了,没必要回头再重温一边,更何况那是女儿的伤心地呀,只是这次老两口留女儿在家多住了几天,并加速了选婿的进程。


令老两口措手不及的是这边刚约好后天同二姨父介绍的王先生见面,女儿那边就打来了电话,说,王胜明天过来,请妈妈在家给他收拾一个房间。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老两口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爸爸说,走一步说一步吧,女儿毕竟长大了。


其实,文娟从北京回来就把家里的电话线拔掉了,手机也关了。她不是不想了解他的病情,更不是不再想念他,是因为她已经清醒了,清醒地认识到现实对他们来说有太多的无奈,有太多的鸿沟需要他们去跳跃,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他曾固执地表示即便不能和她成为夫妻,也不和其他女人结婚。当时,她好感动,幸福的无与伦比,但此时她想,如果再这样保持着夫妻不是夫妻,情人不是情人的关系,将会葬送他光明前程。她想,作为比他大几岁的姐姐有责任忍痛打破这个罩着他们的美丽气泡,把他推到阳光更加灿烂,空气更加清新的空间,去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

然而,她却无法控制心中那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心里总是痒痒的,怪怪的。在寂静的深夜,她常常偷偷地打开手机察看他的留言,任泪水打湿枕巾也不用担心别人看到而去擦拭。那从眼角流出的滚烫的液体,就像小溪中流淌的温泉抚慰着渗血的心灵。

一天,她终于给他回了短信,答应他来,并且她去车站接他。把他安排在自己家中,她担心自己会被他的热情再次熔化,于是,就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

接站那天,她死缠烂拽地让哥哥开车和她一起去车站。她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一样,手挽着哥哥的胳膊,头枕着哥哥肩膀,一副幸福的神态和哥哥一起站在出站口等他。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的时候,她依然装作没看见,并把哥哥的胳膊抱的更紧了,身子贴得更近了。她清楚地看到他看见他们兄妹的时候迟疑了一会,然后才径直向他们走来,直到他出站来到他们兄妹跟前时,她才不情愿地把头从哥哥的肩膀上抬起来。

她装作吃惊地说道:你到了,我怎么没看到你出来呢。

他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哥哥,然后阴阳怪气地答道:有这位先生陪着你,哪能看得到我呀。

她最了解他了,她事先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她一点都不怀疑他说的是真心话。

一旁的哥哥怕他产生误会,刚想出面澄清一下,却被妹妹拉了一下胳膊。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朋友王胜。这位是我最亲爱的。。。。。。

不必了。王胜没等她把后面的哥哥两个字说出来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已经看出来了,祝你们幸福!说完便转身大步向售票大厅走去。他感到自己蒙受了莫大的耻辱,所以,把牙咬的“嘎嘣嘎嘣”之响,他希望自己能迅速地从这个城市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他坚定而迅速的走向售票大厅的脚步,她的泪水伴着哽咽声泉涌般地流出,身体在哥哥的怀里不停地抽搐,心里却默默地一遍一遍地祝福他,并希望他别恨她。

哥哥终于明白了,他无言地把妹妹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似理解,似安慰。他慢慢仰起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默默地对天说:我是妹妹苦心设计的一个道具,请你保佑她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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