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漫步2005/12/16 18:44:05 作者：连翘
原作者:
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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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 远方 连翘 我有远方吗？ 也许，是我曾生于斯长于斯的鄂东南一个偏远的农村，在我九岁那年就失去了双亲，和哥哥相依为命，早就注定了我没有远方。 村庄的两边是绵长六十余里的山脉，如锯齿形峭陡得令人生惧，山脉呈东西走向，在村东边二十余里的地方交汇形成层层叠叠的山峦 。这道天然的屏障阻挡了村庄东南北三面的出路，野兽常常翻山越岭出没其间，村里人就只有看着山峰上鸟儿的翅膀飞翔的份了。西边就自然成了村庄与外界连络的方向。两脉间有一条溪流渐行渐宽，路过家门口时已有二丈余，苍碧湍急穿村而过，向西流去，最后几经转折泄入一百里外的长江。 几十里的山冲有二十余村庄散落在山脚下生息繁衍，组成一个远近闻名的穷乡。村中人性喜水，大喜大悲或清闲的日子常有人借木船顺流飘到山外小镇，总是不忘带回来一些见闻，让村人乐上好长一段时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在听着村人讲着山外的故事中长大，我总是很认真地在那些故事里放飞一颗幼小的心灵，想着山外的世界。那时，小镇成了我心中的远方。 大人们讲完故事常会叹着气：“唉！我们是山里人，祖祖辈辈都是住在这里，天生是耕田种地的命，田地里长出了庄稼，我们才有白馍馍吃。”长大了种田好象成了村人唯一不是选择的选择。 后来，我读初中时，懂得了一些知识。开始回味咀嚼大人们讲的山外的故事和他们的感叹，让我感到有些迷茫困惑。在我的心底分明有一对翅膀在扑扑地扇动着想飞向一个未知的地方去。 初中快毕业时，校长来到我那破烂不堪的家中，对我哥哥说：“你弟的各科成绩优秀，学校决定保送他上县城的师范学校。” 没过几天时间，村里就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到处查问我家的详细情况。由于我家和当时的“五类分子”沾亲带故，陌生人走时给村里留下一句话：“阿参这孩子成绩是不错，可惜‘根不正，苗不红’，我们师范不能录取他。” 当哥哥将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心中的梦就如晒场上漫天飞舞的稻草碎衣，悠悠飘过一阵后，就死一般沉寂地沾附在泥土中。我一人跑到村前的小溪边，看那潺潺的溪水向西流去，把落霞冲得散淡如烟。为什么我就不能如那溪流上的木舟飘流远去呢？只能如同一个背负巨石涉溪泅水的人，游到溪中，突然一股急流冲来，使我精疲力竭，彼岸变得遥不可及。我开始下沉，沧水，惊恐地呼救，无限伤心地翘首天空，幻想着未知的远方。 我终究还是未能走出这些无尽的山群，远方，远方，你在哪里？ 初中毕业后，哥哥再也无力送我去县城唯一的一所高中读书。我就在村里和那些曾给我讲过山外故事的人一样，细细捡拾泥土里的故事，看太阳东升西下，再看月亮象蚕茧一样爬挂在林梢，点点星儿闪耀在苍穹。显得是那么遥远、渺茫。 记得一个霜后的早晨，我肩上挑着一担淤泥，如蜗牛负壳般坚难地行走在田间，风象细长的竹条抽打在我的脸上手上，脚下薄冰发出碎裂的声音，心中感到的是不乏悲怆。尽管我如此艰辛努力，一年要吃上大半年的红薯、南瓜、野菜，收成不好的年份更是忍饥受寒。 慢慢地，我的心平静了下来，我像一只疲惫鸟儿那样整理自己凌乱的羽毛，着力于心灵的自我抚慰。书本成了我那时最好的朋友。 我在村里当过会计，教过民办。最终祖国医学的博大精深吸引着我，重燃起我的梦，我成了受人敬重的乡村“赤脚医生”。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家门前那湍急的溪流绐终在我的心底，在我永无止尽的期盼里！ 七八年全国乡村医生统考，我幸运地以全地区第二名的成绩被地区中医院录取。我终于获得了飞向远方的翅膀。 面对着录取通知书，我的心反而沉重起来。当时我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了，最大的孩子才十三岁，最小的孩子只有三个月。我看着妻子默默无语地给小孩喂着奶，我的心摇摆不定起来。也许这一去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远方，但家里的困难和孩子们将来的教育象一条纤索般沉重。为人夫为人父的我作了一个在外人看来几近不可思议的决定。把名额主动让给了别人，我留在了乡卫生院。 第二年田地就分到了户。从此，工作之余我就常和孩子们一起游曳于知识的海洋，一起在田间地头干着农活。我对孩子们从不溺爱，也没有过分的严厉，我只是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引导着他们，和他们一起克服学习生活中的各种困难，翻过一个个阻碍，给他们一个宽松自由而不懒懈的环境，培养他们独立自主的能力。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现在，孩子们都已大学毕业，老二成为我这里方圆几十里第一个女大学生、女研究生，老三也分配在曾录取我的那家中医院，最小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去了广东一家台资企业。 即将退休的我，常在深夜接到孩子们从各地打回的电话，让我和他们一同感受着时代跳动的脉搏。老三曾在信中这样写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让我读后颇感欣慰。孩子们在远方把握着自己的命运，营构新的生活，追求着他们理想的明天。 村庄的东面现已修了一条盘山公路，险峭地俯上跃下，缠山绕岭，穿行于青松翠竹间。路边有涓涓清亮的涧水，用它欢畅的吟唱伴着公路通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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