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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过了小年夜
腊月二十四那一天,下了一场奇罕的大雪,足有七八寸深。我一直在办公室坚守到五点才下班,大雪也在那时停止了,街道淹没在白皑皑安静的雪深处。天空下面所有的路连成一个整体,是否还在雪下伸向那久违的远方,是否仍然逗留在那些了望者的瞳孔里。 黄黄的街灯流着泪滴,寒风还在劲吹,有一片树叶沉受不住风雪的重压飞落在我的车篓里面,冻得数数发抖、呻吟,好象有一种深沉、冷漠的语言直刺这无情的寒冬,不知这是不是冬季最后的枯叶。随身听突然没有了电池,《廊桥遗梦》断在那盘卡带里。 雪地上,有不少的小孩换过新装,在嘻戏打玩,一个个脸上笑容烂然。而我推着车艰难前行,一团团薄薄的雾水在呼吸的节奏中开合,在雪影里飘摇。我的思绪并没有因这恶劣的气候环境而停息,这座城市已有好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明年是否会有一个好的收成呢?但我一定要把今晚的小年夜过得特别一点。 吃完了小年夜的汤圆,我找出了那支心爱的G调洞箫。 熟悉的白桦林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一棵棵白桦树变得如玉冰洁,象一排排等待与箫声伴奏的古典乐器。我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慢慢地哈了一哈手指,就逐一按向箫孔。箫声立即在白茫茫的空中回旋,反反复复地细细捡拾过往被溅得遍地的阳光、心中的兽、流水的弦,这些又在箫声中一一飞散。远处的风在哗哗翻响,四周的山和树向我围拢而来,我就在这种肃穆中扮演着生活中一个个角色的原型。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喊,上帝啊,快给我一对翅膀。 一只看不见的鸟儿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流下声声的啼唤,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我就在这冥冥之中成了她唯一的知音。一粒种子轻轻地坠落在白桦林间,让我突然感悟到了生命的意义,人应该好好地活着。 我睁开了眼睛,看看树林背后冷静的天空,再看看树丛中明洁闪亮的大地,箫声在我的指间一下变得狂放吟啸,首先叩击着身旁的一棵白桦树,激昂的旋律使白桦树的伴奏音一片片透明地剥落。 时光的雪翼在河流里飞逝,天使的铃铛在浆果里敲响了转夜的钟声。我就这样在雪地里伴着箫声度过了小年夜的上半夜。 我回到冷清的家里,冻得发僵的手拉亮了灯,生起了火。活跃的思绪赶走了睡眠,长长的睫毛无法缝补心中的秘密,我又一次翻看着信件、照片和诗篇。一些念头一时使我傻傻地笑,一时又使我默默无语。突然,嗞嗞的声响在耳中使我惊醒,原来是那些多么沉重的情感在烘熟的诗行间,渗出露珠样的东西,滴落在炉火上发出来的声音。 在这个奇特的小年夜,我的情感不再是雨,而是晶莹纷飞的雪,然后化作永远的水,流淌长长的一个季节。 我的灵魂就这样在炉火旁被烤得由黄转青,又由青转黄,终于在黎明的时候破茧化成了绚丽的蝴蝶。唯一放舍不下的,是白桦林中那只鸟儿是否能安然渡过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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