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春果秋花(之二)
中篇小说——春果秋花(之二) 她揉揉惺松的眼睛,再看田敏江,坐在自己的对面,抱着画夹,也进入了梦乡。轻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看得出,他是精疲力尽了,或许他太累了,又被蛇咬伤。是该他多睡一会儿,只是时候不早了,该回学校了,她犹豫着,该不该叫醒他,突然发现画夹上的一幅肖像素描画,脸顿时红了,有点发热:“这是我吗?”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皮微闭,宛如含苞待放的花蕊,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甜甜的笑靥,乌云般的黑发散披着,衬托出雪白美丽的颈脖,端庄秀美,楚楚动人。显然,画中人比她本人要好看得多。她的心激荡了,血液开始沸腾了:在她青春的记忆里,虽然有数不清的异性对她的美丽觊觎称颂,能这么深刻、这么细致、这么高雅、这么美丽,如此细腻、强烈、真挚,还是头一回,只有怀着强烈爱心的人,才能如此深地挖掘出她的内心世界。她的眼睛不禁湿润了。 自从上次上大课相识后,她的心就失去了某种平衡,鬼差神使,总惦记着他,一天不见就象少了点什么,以前除了必修课非得抓紧外,不到考试,她是根本不用着急的。现在,没有了往日的无忧无虑,凭空增添了许多的事由来:不由自主地走进图书馆,翻开那艰涩的大洋书,仅仅是哄自己来查资料吗?他不就坐在东角吗?她扪心自问,也说不清是什么动机,她心里否认这是少女的初恋,但往往又不能控制自己,她能“驳倒”刘洪政,而刘洪政甘愿认输,包含着什么,她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她自觉知识贫乏,理论空虚,进图书馆成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每次走进图书馆阅览室时,为什么会第一眼寻览那个低得很沉的脑袋?为什么那个位置空着时,心里就有一种失落感,心不在焉了?有时,莫明其妙地凭冲动故意从他身边擦过,碰碰他的椅子,就为了他的一句“没关系”也就心满意足了。他极少与人交往,对女同学更是退避三舍,对她也不例外。这也太狂妄、自大、骄傲了!她不止一次为自尊心遭到挫伤而愤怒,为自己的美丽受到怠慢而伤心,诅咒他。但又为他的聚精会神,刻苦钻研而感动,自尊心被迫降到只要能看到他就安心了。 她有时以借书的名义,闯进他的宿舍,使男生们受宠若惊,纷纷避让,以平生最殷情的方式来欢迎她,即使是平时最不拘小节的男同学,这时也把自己臭得发酸的袜子、裤头、汗得可以熬盐的衬衫藏起来。唯独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根本无视她的到来,她忿忿不平:你有什么了起的,你态度也太傲慢了,有什么值得我求你的! 她属于那种事业型的姑娘,当她认准了目标,就会孜孜不倦、百折不饶地追求,屡次碰壁,非但没有泯灭她的热情火焰,反而更坚定了她必胜、必得的信心。 她有优势,在系里引人注目,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仰慕的目光,只要她愿意,校花、系花她都当之无愧。只是她不愿哗众取宠,招摇过市,只想小心谨慎地做人,回避各种交际,简装素衣,成为系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不谈恋爱的女生之一。刘洪政正在拚命地追她,表现得异常积极。她认为刘洪政的殷情是虚伪的,温柔是不可靠的,倚仗着一个身居高位的父亲,傲气冲天,生活放荡,作风猥琐。在学校里他已经玩弄了四个女同学,玩腻了人家后,就一脚踢开,学校反而开除那四个女同学的学籍,她不想成为第五个。虽然刘洪政树大根深,本人也不乏真才实学,但她不稀罕,也无好感,更是惹不起。她宁肯找一个普通的人,过着朴素平凡的生活。现在,她心里就铭刻一个人:头发深长,不修边幅,英俊而深沉。她撇开一切,拚命地了解他,熟悉他。不到一个星期,就把这个人的家庭、经历都了如指掌了。她非但不歧视他的清贫,反而更加敬重他了,之于刘洪政就不必放在心上。她意识到这就是爱情时,又动摇了:难道真的爱上他了?不爱他为什么又去打听他的一切呢?为什么会替他难过、替他分忧?他乐自己也笑,他皱眉自己也犯愁。她平生第一次陷入了爱的罗网,苦思不得其解。 田敏江是个孤儿,几乎无任何生活来源,虽然他以优异的学习成绩获得各种奖学金、助学金,但这些远不够他学习的费用,紧缩生活开支的结果,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他曾勤工俭学,教教社会的小学生绘画课,终因时间不够不能坚持下来。 她心疼了,以少女的温柔和母性有关怀,为他心憔,一方面为他发奋读书而敬慕,一方面又为他的身体日渐衰弱而难过。悄悄地把父母寄来的各类营养品,塞到他的书包里,知道他清晨五点起床去教室读书,以避开早餐,晚上又躲在画室里涂彩,免掉晚餐的坏习惯。早上买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送到教室,晚上,他画室里会增添了一碗香喷喷的饭菜。 姑娘如此过份地关心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致,田敏江那种有意躲避感变成了一种内心的惭愧,开始留心注意她了:苍白的脸上永远带着春意般的微笑,文弱的娇躯,衾衾婆娑,只要一见到她,他的眼睛就会发亮,瞳孔就会变大,脑海就会沸腾,神经就会兴奋,心里就会乱跳。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对她刮目相看,不再回避她了,也愿意与她交朋友了。 那是她公开地抨击他,他竟口服心服。 那是一次讨论刘洪政的《当代画家如何看待历史文化遗产》的论文,刘洪政确实认真准备了,稿子经过系里德高望众的教授主任亲自修改润色,除了个别数据把握不准外,基本观点和内容都是正确的,同学们大都信服,一致推荐到系学报上发表。 只有田敏江冒冒失失地提出反命题观点,遂条批驳刘洪政的观点,尽管他罗列的理论依据十分丰富,逻辑性亦强,却给人一种强辞夺理,牵强附会的印象。 同学们基本上不支持田敏江,使用权田敏江坠毁入了一次空前的孤立之中。 刘洪政自以为论文完美无缺,又有教授压阵,无人敢发难,根本就没有想到作答辩准备,岂料田敏江的几个质问,一时竟张口结舌,狼狈不堪。 叶秋枫十分震惊,严肃的学术讨论,田敏江怎么能耿耿于怀泄私愤呢!心胸也磁狭隘了吧!从感情上讲,她倒是希望刘洪政多出小洋相,在治学上,她却不能容忍任何人对艺术的歪曲亵渎。于是,她坚决摒弃个人的好恶,公然站在刘洪政一边,严厉驳斥了田敏江。 叶秋枫一开口,田敏江猛然意识到自己只是抓住刘洪政论点的某一个方面而攻全身,属于看问题不深刻、论点不全面、感情不信任、学术不严肃。于是他干干脆脆地承认了自己的不成熟和治学偏见。 这倒使叶秋枫更加钦佩他了。田敏江不怕丢面子,当众修正错误,说明仍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人,谁又没有感情的好恶呢?关健是能不能承认不足,显然他是虚怀若谷,她冁然欣慰。同时又忐忑不安:慷慨激昂地反驳他,一些语句过于尖刻剌耳,令他脸白一阵,红一阵,尴尬万分,人都是有自尊的,伤害了他,还能得到他吗? 她凄惋地望着他,想解释,又不敢,左右为难。 他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她,那目光是信任,是宽豁,是致意,是含笑,带着理解,放射出的是鼓励炽热的光芒。 她紧绷的心儿松懈了,心里甜甜的,脸上不知不觉变得通红通红。 他敬佩她的耿直,严谨,一丝不拘。从此以后,凡遇难题或拿不准的东西都主动虚心地征求她的意见,每完成一幅作品,写罢一篇论文,她都是第一读者。觉得跟她一块读书、一起讨论、共同完成作品,是一种不可言状的享受,那灵感、那创作的激情,似乎她若不在场就萌生不出,他感到自己真正需要她,事业离不开她了。 田敏江酷爱艺术,到了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忘记了现实的地步。她完全理解,正因为理解,她才直言不讳,对他的作品大胆批判,更加细致入微地关心他的事业,他的生活,赢得他的尊重和爱情。 为了让他放松一下,呼吸点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享受人世间的另一种乐趣,她提出到联郊外写生,他欣然同意,可是行成后,他又被大自然迷住了,只顾自己埋头作画,把她撇在一边,这幅肖像画也许就是他的补尝是最动听的爱情语言吧! 她棒着画纸发楞,脸上露出醉人的笑容。 “你傻乎乎地笑啥?”不知什么时候,田敏江醒了。 她的脸红得象晚霞一样美丽羞郝地低下头:“瞧你乱画的,我可没有这么漂亮。” 他瞥了眼画说:“实际上,你比画中人美得多。” “不许你胡说。”她的脸儿更红了。 “对不起,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在你睡着时画了。”他想撕掉,态度十分诚恳。 “给我吧!”叶秋枫莞尔一笑,娇嗔地说:“谁让你撕!” 他把画递给她。“秋枫,你真好,不仅具有美丽的外表,还有比外表更美好的心灵。” 他突然不说了,象是触动了什么心事,拧住眉头,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叶秋枫抬起头,惊诧地望着他。 田敏江猛地眼开眼睛大专用说:“我要搞出点东西来!为你而作!” “为我?”叶秋枫没悟过神来。 田敏江肯定地点点头说:“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能够成功,你相信吗?” 她欣喜地点点头:“我信!” 四 “田敏江、叶秋枫单独外出写生,整整一天!”这消息象爆炸新闻,当天就在系里传开了。在学校谈情说爱本来就司空见惯,不足为奇,某些系的学生公开以配对恋爱为业余生活乐趣。只是不显山水的田敏江的画伴是大家都在追求的叶秋风,就不能不成为焦点了。田敏江和叶秋枫则很坦然,一方面叶秋枫矢口否认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另一方面,他们又十分的亲密,总厮守在一起,她为他送饭、洗衣,又是老师同学有目共睹的。有些人本来就看不惯,妒忌得要命,这回可捉到了“桃色新闻”了。 为此,系总支书记分别找二人谈话,反被他们质问搞得十分狼狈,书记从此对他们印象极坏。倒是系主任吴教授开明得多,认为大学生单独交往很正常,就是真的谈情说爱也末必是坏事,亲自出面为他们说了几句话,才使这场风波平息下来,而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也得到了承认。 正巧,学校与中央美术学院、浙江美专、辽宁美专、广东美专等学院(校)联合搞一次闻业橱窗设计竞赛,据说获奖作品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奖金,还可以直接与商家挂勾鉴约,承办一些大型广告业务。这太有吸引力了,田敏江兴冲冲地找吴主任,要求参赛。在田敏江看来,参加比赛要比参观实惠得多,宁肯失败,也要冒险。吴主任却很为难,按规定学生不能参加这次商业性比赛,但吴主任经不起田敏江的软磨硬缠,征得系里几个老教授的同意,又请示了校领导,才致电北京说明情况,答应让他试试看。 田敏江当下找叶秋枫,要求一起合作。 叶秋枫正为这几天的流言蜚语伤透了脑筋,流了几天的泪,弱不禁风的身体更显消瘦了,悔不该约他出去,成了人家攻击的耙子,还怕田敏江受不了这个打击,耽心田敏江愤怒出事,恨那些世侩小人们捕风捉,影无聊之极。 不料田敏江出人意料地镇静,象从末发生任何风波似的,使她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几乎是不加思索就答应下来了。 这次合作,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吃喝在一起,学习在一起,讨论在一起,画画还是在一起。其实,田敏江、叶秋枫之间并没有时间去多说一句情爱的话,他们也没有时间去说。他废寝忘食,搜索全部的生活积累,抖擞全部生活基根,为每一个细节结构苦思冥想,设计出一个又一个的方案,都被她以令人信服的理由、近乎挑剔的尖刻意见否决了,为此,他们争论过,总是以他认输,重新设计画上句号。他不恢心,推翻了就重来,在整个商业橱窗设计中,他狂热的艺术追求,撞击着姑娘的心扉,使她真正地看到了什么是对艺术的爱,什么是追求最高境界的牺牲精神,也深深体会到他扎实的基本功、渊博的知识面和跳跃超前的艺术修养。她坚信不疑:他将是画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是姑娘的爱太浓了,情深怨更重。她那纯真的爱里,隐隐约约有一种凄凉感,一种孤芳感,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被他贻失了,他只要一动笔,就会忘记一切,忘记了世界的存在,那怕面前站着的是他最崇敬的伟人,他也是无遐看上一眼的。她则不然,在配合、协助他的过程当中,也不时分神,而且神思飞扬,浮想连翩,可她自己也说不出想的是些什么。 “色盘,”他既不抬头,也不动身,短促而威严的命令,真叫人难以忍受。 叶秋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颜料盘递过去了。 “快一点!”他严厉的声音如同钢鞭抽心,叶秋枫大眼里泪花扑闪着,象是有话要说。他手一挥,说:“秋枫,你要说什么,我都晓得。我要告诉你,在创作当中,需要理智,不允许分心。” 她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滴在洁白的萱纸上。“我什么也没有想开始画吧!”
在短短的半个月中,她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单溥的身体更加疲惫了,眼睛深陷,眼圈发黑,脸色也更加苍白,神情憔悴,象是久病不愈,还有几次差点支撑不住倒下。偏偏他全力以赴,一心扑在创作上,没有在意,也没有想过,只以为她跟自己一样,是劳累了。把她的存在、她的音容笑貌当成自己奋发的动力,作为创作灵感的源泉。 田敏江、叶秋枫的方案与系里十几位教师的设计方案,几乎同时交卷。吴主任和老教授们独具慧眼,选送了田敏江、叶秋枫的方案进京,果然田敏江、叶秋枫含辛茹苦,共同设计的商业橱窗艺术设计方案不负众望,获得了一等奖。 她高兴,象孩子一样,比任何人都快乐。 她生长在普通人家,平生最激动的是中学时代在团旗下宣誓,最幸福的时刻是金榜题名——考取大学,这次与田敏江的合作是她一生中的大事。虽然她一再申明,这次不能算她与田敏江合作,那是他单独劳动的结晶,是他个人的智慧果实,那张获奖证书应该填写他一个人的名字才算公平。可是她内心又有些忿然陪着他熬夜,陪他修改,每条线、每个点都认真把关,那不是我的劳动吗?即使是他的,我,我不该幸福自豪吗?为他而自豪,也是自己而自豪。因为他的,也是我的呀!她美丽的脸上难得扬澜着孩童般的欢笑,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浅浅的红晕,赶紧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报喜。 吴教授亲自带他们到北京领奖。发奖仪式在中央电视台演播大厅里举行,不少美术界知名人士到场祝贺,中央电视台向全国作现场实况转播,十几亿中国人目睹了他们的风采。 叶秋枫受不了聚光灯的折磨,本来就是大热天,灯照得她虚汗湿,透热烘烘的令她身子发燥,巴不得快点结束。他呢,更不习惯在摄像机前亮相,老是分心,东张西望,左顾右盼。那群令人头疼的记者们偏偏象苍蝇似地紧盯着不放,不住地问这问那。 他怕记者们穷追赶猛问,“无可奉告”已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了,脸上的肌肉痉挛地笑得很不自然。叶秋枫心里发烦,还为他着急,几次捅捅他:放潇洒点,拿出青年艺术家的派头来,他实在装不出那种风流倜傥的样子,无可夺何地耸耸肩,低声问:“有办法脱身吗?” 她秀目一瞥,见主席台贵宾席上,满面春风的吴主任,一指道:“记者同志,那个秃头的老者是我们的教授,我们的指导导师,你们快去采记他吧!” 记者们忙围向吴主任。 田敏江叶秋枫趁机抽身出了大厅。 当天中午就登上了归程的列车。 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一路上显得更加疲倦,懒洋洋的不愿动弹,连话也不想多说。他知道她很累,他平时省吃俭,一旦有了钱,也决不是吝啬人,刚刚到手的三千元奖金,任由她花,要什么就买什么,还自作主张,给她买了一件红色的羊毛衫,本想讨她欢心,没想到遭到她一顿抢白,连买瓶饮料都不让,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把钱看得这么重。 田敏江强行买来一盒冰淇淋送到她的面前:“吃点,你头上都冒汗了。” 她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摇摇头。 这次田敏江看到了急切地问:“你是不是病了——我去请医生!” 叶秋枫按住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没病,你别找麻烦了。这是在车上。” “我不放心啊!” 叶秋枫笑了笑说有点累身子发软无力……” 他心疼地安慰道:“再不许你熬夜了,你要好好休息几天。” 她温顺地点点头,深情地凝视着他,眼睛象一泓深潭,秋波荡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红赧。良久,她终于忸怩不安了,娇嗔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真美!”他脱口而出,心儿乱跳。 她嫣然一笑,眼睛却瞥向窗外:“你又来了,不许你瞎说。” “我是说……我是真心的,”他激动得手舞足蹈,碰着她的小手又赶紧缩回来,若有所思地说:“我有一个朋友,爱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心地善良,纯洁可爱。他爱她,一天、一步也离不开她。她也爱他,爱得也很深。遗憾的是,他没有勇气,总是难以开口,他们见面的机会太多了,太颦繁了,他反而感到为难。他有时太专心,竟忘了她就在自己的身边,他心里好后悔……” 她扬起清秀的脸,张大深陷疲乏的眼,紧紧地盯着他,等待着他开口说出那句话。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深情地望着她。两人对峙着。 列车员送开水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寂,他将开水递到她的面前,又被她轻轻地推开,田敏江蓦然发现她的睫眉上有几珠晶莹的泪花。 “你……” 他掏出手绢,她却转过身去,启开窗子,面朝车外,任风劲吹。 “这……”他不解其意。 她没有回答,头突然伏在窗框上不动了。 “秋枫!秋枫!”他急忙抱过叶秋枫,半卧地长条椅上。同坐的人忙去喊列车员,找医生,吵吵嚷嚷,乱作一团。田敏江又急又怕,恼怒地梗起脖子,大声喝道:“你们吵什么!烦死了!” 嘈杂的声音这才静下来,人们无论如何也不理解这两上大学生的举动。 叶秋枫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合上了,田敏江满头大汗,比大火燃身还要急:“你怎么啦?” 叶秋枫闭着眼,嚅嚅动着嘴,声音大得只有田敏江才听得见:“瞧你急的我没事只是累的呀……” “不对,你一定是病了!”田敏江抓住她瘦弹头的肩膀,手在颤抖:“秋枫!秋枫!你的脸色不好……” 她淡淡一笑,眼睛仍然闭着。 这时列车员喊来了列车医生,医生为叶秋枫量了体温、血压,都很正常,只是脉搏很慢,嘱咐叶秋枫多休息,留下几粒六神丸就走了。 吃过药,叶秋枫精神更乏了,他让她靠着自己的肩,静静地睡去,一路无语。列车到站时,她坚持不要他背,在他挽扶下,刚刚走出站,又昏倒了。这次他非要她上医院不可,了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不知什么原因,今天医院的人特别多,挂号、看病都排队,好一阵才轮到她,医生见怪不怪,轻描淡写,随便问了几句,开了几片药、一瓶葡萄糖输液就打发了他们。 折磨了好一阵,叶秋枫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田敏江让叶秋枫躺在注射室里打吊针,自己把行李送回去再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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