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文学剧本《月季花开》(之六)
电影文学剧本《月季花开》(之六) 三十三 季霜走在花园一角。树丛后传来小姜、小玲争吵声。 小玲:“听说你又在出丑?帮李鸿鹏收集李平同志的黑材料?” 小姜:“张副主任让我们以充分的证据,证明大字报的正确性……小玲,你本身是站错队了的,以后改掉口误,以免别人揪住小辫子,别管李平称同志。” 小玲:“是啊,我站错了队,你就别找我呀!我们没有共同语言,还谈什么!我发现你身上有一股政治孤臭……” 小姜抗议道:“我所做的都是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大方向永远是正确的……” 小玲恨恨地说:“我们就没听毛主席的话?你们搞文攻武卫,我们就不能自卫还击?你们害死了老书记一家人,还强捏罪名……” “住口!”小姜喝道:“这话你怎么能说!你不想要命了!你如此恶毒攻击无产阶级革命派,小心坐牢!” 小玲冷笑道:“说了又怎么样,有种你去告密!” 小姜忙说:“哪能呢?我们还是和好吧,忘了这些政治争吵,其实我也不想卷入政治旋涡里来……”说着他往前凑,小玲推了他一下,顺手一耳光打来,小姜怔住了。季霜出现,小玲又羞又气,转身跑掉了。 季霜笑道:“对心爱的姑娘怎么能发那么大的火?” 小姜摸摸脸,沮丧地说:“两股道上跑的车,走不到一道了……” 季霜摇头道:“你跟她的矛盾是敌我性质的吗?我看小玲比你有人情味!” 小姜绝望地说:“我姨就是因为政治观点不同,跟我姨夫……四十多的人都离了呢!” 季霜不置可否,朝周月蓉的宿舍走去。 三十四 周月蓉正凝视着一朵月季花,见季霜进来,忙倒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答应了不来,我岂不是失信?”季霜看到房间整洁,除了一座毛主席塑像外,什么语录、宣传画都没有,床上只有上只憨态可爱的布娃娃,感到新鲜:“嘿!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怎么一点时代的气息都没有?” 周月蓉淡淡地说:“革命并不是整天挂在嘴上的。” “我也反对形而上学的东西。”季霜一本正经地问:“什么事说吧。” 周月蓉迟疑了下,看看窗外,说:“我要求辞去常委一职,我本来就是挡车女工,还是做我的本职工作心里踏实。” 季霜笑道:“这可不象造反派的脾气,听说你六五年技术大比武是全省挡车冠军?” 周月蓉摇头说:“那都是那年那月的事了,还提那干什么?不少人以为造反就是改朝换代,造反有功,捞个一官半职,我可不这么想,我的要求并不算高。我不希罕乌纱帽,我只是凭良心办事。我希望军宣队能尽早给魏华同志结论,同时彻底查出李平死因……你不是经常挂在嘴边吗?要对党员的政治负责嘛!” 季霜吸口气说:“别给我施加压力了,我也有困难。文化大革命三年了,有些事积弊难返……” 丽丽哭着跑进来:“建建打我……” 周月蓉蹲下替丽丽擦泪,回头对季霜说:“血统主义、诛连九族,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这是革的什么命?” 季霜无言以对。 周月蓉柔声说:“丽丽乖,去魏阿姨家玩会,阿姨有话跟叔叔说。” 丽丽走后,季霜说:“我很欣赏你的勇气,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是不计较个人利益得失的,但你现在辞职我实在不能同意,这涉及到新成立的革委会的稳定性,关于李平案,我答应你一定彻底复查,我已向上级汇报了,我们会尽全力的。魏华同志没有什么问题,最多在一定范围作个检讨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所谓的结论?倒是你,我在考虑派你去北京学习。” “我?”周月蓉一惊,娴静的脸上显出一丝冷笑:“为什么?我真钦佩你,精明狡诡……” 季霜:“嘲讽我?” 周月蓉坦率地说:“有点,为什么要撵我去北京?你知道我是谁吗?” 季霜取下军帽说:“你们造反派已经分化,今天的革委会上,你还看不出来?以张英为首的部分领导同志无法容忍你的所谓右倾了,下一步打倒的对象很可能就是你:走资派没有了,右派、资本家专了政,他们在寻找新的斗争对象。” “逃避也不是我的性格啊!”周月蓉蹲下身,从床下面取出一个木箱,开锁,取出一个红布包,颤抖地交给季霜:“这就是我要交给你的东西!” 季霜见她神态庄严,双手接过,找开大吃一惊,竟是他手书的那首七绝诗和月季花种,他失声呻道:“枯枝饮露月季移,四时喝令春色依……” 周月蓉对着满天的星辰,接道:“香幽夜姹适似在,天涯芬芳遥盼寄……” 季霜惊悟:“你是小妹——” 周月蓉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从你来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了你……” “你怎么不早说?我记得你在淮北农村念高中,怎么会到武汉?”季霜紧紧捏着红布,急切地问。 周月蓉走到窗前,窗台上的月季花映着她娇美的脸红彤彤的:“姐姐是月季仙子,她培植的花种就是鲜艳!姐姐死后,我在淮北就没有亲人了,六三年考取了东风纺织厂技校,当上了一名工人。” “月蓉,七年不见,我真的不敢认你,”季霜感慨地说:“你从一个小姑娘成长为成熟的革命家了。你姐为你省下最后的粮食。她是死于那场人祸啊!” “姐姐死得好惨!”周月蓉再也控制不住,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三十五 次日,厂大批判栏前,季霜与王磊并肩走着。 季霜指着“坚决反对王磊赴市开会、”“强烈抗议”大字报笑道:“王磊同志,对这种欢送仪式有何感想?” 王磊唯唯诺诺,陪着苦笑。 季霜将王磊送上吉普车,回到办公室,电话铃响,他拿起话筒:“喂!好的,这事你向张英同志请示。” 杜锋进来,交给他一叠材料说:“李平案有所突破,这是从公安局里找出的材料。当时的法医证明李平是死于外伤。” 季霜说:“好的,你继续巩固成果,我要和月蓉好好谈谈,相信她能够给予我们想要的东西。” 杜锋摇头说:“我对这些造反派不抱信心。” 季霜笑道:“月蓉就不同了,她就是我在寻找多年的小妹啊!真被你说中了!” 杜锋也很高兴:“祝贺您!我马上安排,调军区的车来接你和月蓉同志,最好在厂外谈,张英同志警惕性太高,我怕他节外生枝。” 季霜点头。 三十六 一辆军用吉普车驶入厂区,停在办公楼前,季霜上车,车行至车间门口,周月蓉一身纺织女工打扮出来,取下口罩,季霜推开车门,周月蓉嫣然一笑,钻进车里,吉普车奔驰而去。 不远处的高楼顶上,张英和李鸿鹏拿着望远镜。 张英取下眼镜,眼前一片模糊。李鸿鹏忧心忡忡地说:“季霜在搞什么鬼!这么神秘地拉拢月蓉同志。” 张英一挥手:“追上去!” 李鸿鹏应声而去。 三十七 吉普车没着江边林荫大道飞驰。驾驶员(军人)从反光镜里看到一辆“上海”牌轿车尾追上来,报告道:“首长,有尾巴!” 周月蓉回头看了一眼:“是我们厂的车。” 季霜轻蔑一笑:“不理他!” 季霜说:“月蓉,军宣队经过内查外调,已经掌握了李平一案的许多细节,看来断定李平自杀是不严肃的。我们已经排除了他历史叛变,特务的可能性,你能不能帮我们回忆一下,当时造反派审讯李平的情景?” 周月蓉沉思片刻说:“我虽说参加了造反派,那是受到张英的要求和动员,许多内暮我并不知情,他们也没有把我当成圈内人看待,所以我知道的有限。我也通过不同渠道了解了一些情况,如果有帮助的话,我倒是愿意……” 三十八 (月蓉话外音)“那是‘五一六’通知后不久,社会上一批学生和打着造反派旗号的人突然进驻工厂,说是要帮助发动工厂的文化革命。那天他们闯进了党委会……” (镜头闪回)李平正在与罗君讨论着图纸,对突如其来的造反派措手不及,造反派和红卫兵在办公桌上贴了封条,架起李平往外走去…… 批斗会上,李平戴着高帽,挂着黑牌,李平顽强的昂起头,却被人死死地按住,人们愤怒的声讨盖住了他的分辩…… 隔离间里,专案人员勒令他写交待材料,李平将纸撕碎,扔到专案人员脸上,专案人员暴跳如雷,一顿时毒打…… 李妻陪夫游斗,也是五花大绑,丽丽吓得哇哇大哭…… 李妻拒绝写揭发丈夫材料,遭到殴打。晚,一专案人员调戏李妻,李妻反抗,专案人员猛扑上来,搏斗、反抗,终被按倒……膝黑的审讯室里只有烧着铬铁的炉火喷着红焰…… 李妻憔悴地打发丽丽躺下,留恋地看了丈夫照片一眼,走出了空荡荡的房子,登上了长江大桥…… 李平心如马绞,悲痛欲绝…… 周月蓉、赵江等人拒绝写李平材料,身穿军装的专案人员给织大家学习,宣布李平定性为特务、叛徒和走资派。工厂掀起了批李平热潮…… 关在单人牢房里的李平奋笔书写,定出申斥材料…… 专案人员将李平写的材料烧毁,又是一顿暴打…… 昏暗的灯光,悲壮的音乐。专案组宣布李平畏罪自杀,法医尸检,欲语,背后顶上一枝枪,吓得记录本掉到地上…… 丽丽哭喊着,撕心裂肺,惨不忍睹。有人飞起一脚,踢开丽丽,周月蓉抱起孩子,自己也失声痛哭……张英、赵江魏华等人安慰丽丽,张英掏出一把糖果,丽丽打落在地;丽丽抓起扫帚乱挥。无意中戮到毛主席像上,张英、李鸿鹏等人大惊失色,魏华护住孩子,挺身而出,被挂在上“现行反革命分子”牌子…… 一份印有“李平畏罪自杀”材料呈在周月蓉面前,周月蓉坠毁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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