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的一些琐事
想提笔写写母亲已是很久的事了,却始终未敢动笔。
母亲是那种只知操劳而不知休息的人。对她的七个孩子又特别慈爱,在小时候的我的眼里,父亲的威严使人害怕,似乎家中可以没有父亲,却不可一日没有母亲。上学后“父母亲”一度成为老师作文命题的对象,或许是为了求得与别人的不同,我写的总是我的父亲。渐渐懂事后,便再不敢动笔写母亲,生怕自己会流下莫名的泪水……
当自己也做了父亲,回想起母亲的种种,便又有了写写母亲的冲动。母亲已越来越老,两鬓也渐渐斑白了,来看她的小孙子的时候,尽管努力地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上楼梯时那吃力的喘气声,都说明母亲真的老了。在外求学时,母亲告诉过我,收到我的信她是如何的高兴。工作后,写信已成了历史,母亲就很想接到我们的电话,没说几句却又急于挂断,她挂念着她的每一个孩子,但她又要掩饰着这种感情,怕我们替她担心。
母亲不认字,也没有进过一天学,却掌管着村里的账目,她记性极好,一项一项记在心里,分毫不差,然后叫大哥记下。大哥到上海当兵后,我已读了小学,便接了哥哥替母亲记账,我的写字的一丝不苟,便从那时开始。当我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一行的字时,母亲总露出欣慰的笑,然后叫我念给她听。母亲自己只能写一些简单的数字,那个时候,为了自家的桌凳碗筷不与邻居的混淆,常要用红洋漆给家具标上字号。记得我家区别于别人的标记是“九”字。每每新添了一件新的用具,母亲便准备好毛笔、洋漆叫我写,于是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书法时,我就感觉到了用毛笔写字的奇妙,现在我对“九”字特别有感情。有时候,母亲也自己动笔写,她总是先写“乙”再写“丿”,把“九”字写成了连笔的“X”,写完后偏过头问我怎么样,我就说很难看,还是让我来吧。母亲就站在一旁,自我欣赏着,有些不服气。
母亲很善良,从没与左邻右舍红过脸,但母亲气极的时候也骂人,那时谁家都不富裕,菜地的菜往往会被别人摘去,一回两回地母亲也不说话。有一次年关,菜地的菜全被人拔去了,母亲便有些气,在村头骂那不长眼的贼,母亲不会用那恶毒的字眼,只是数落着:有本事自己种去。晚上回家念叨:都一样难,算了。
每年冬天,爸爸都得到福建的深山老林去做香菇,第二年的三月才能回来,别人都有多多少少的钱往家里寄,可我家没有,好几年春节时,不但办不起年货,连烧火的柴都是邻居送的。母亲便觉得欠了人家什么,年景好点的时,家里做些什么糕粿之类的,便不忘给邻居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