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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难忘的春节,我不记得那年我几岁,只记得我还没上学,看着母亲忙忙碌碌的身影,盼着春节快点来临。
母亲给我做了件新衣服,又忙着打点哥哥姐姐们。我不时的缠着母亲问,,怎么没给我做新裤子阿?母亲说:“你去玩吧,初一就给你做好了”。那时,不知道初一是什么概念,但是就知道到了初一会有新衣服穿,有压岁钱,还有许多令人兴奋的事情,过年多好啊!
那天,好几年没见面的父亲突然从西藏回来了。暂短的陌生感过后,我便呆在父亲的怀里不肯离开,父亲不但给我买了新鞋,还带来许多好吃的。那是我记忆中父亲第一次过年回家。我高兴得无所适从,缠着父亲要这要那。我告诉父亲,妈妈没给我做新裤子。父亲说:“走!爸爸带你去买”。我跟着父亲上街,父亲不但给我买了条我喜欢的小花裤子,还给我买了一个洋娃娃。
那个春节,我每天都是神气十足的穿梭于屋里屋外,沉浸在天伦之乐中。父亲也总是微笑着满足我提出的各种各样的要求,带我放鞭炮、看社火…….。
时间是很无情的,尽管我不舍得离开父亲。但是春节很快就过去了,父亲也走了。等我再一次看见父亲,那时我已经上一年级了。记得那次父亲在家呆的时间很长,每天早上父亲替我梳小辫儿。放学后我总是飞跑到他的跟前,要用自己的双手搂抱父亲的脖子,这时高大的父亲就会是笑呵呵的弯下腰,抱我一会。
不久,父亲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永远记那个阴冷的日子,一封来自西藏的电报,带来了我们父亲去世的噩耗。
泪雨滂沱中,我仿佛看见父亲的身影向我们走来,我依旧向他跑去,我想他还会再次的抱起我,再次听他对我说:“毛英,你又长高了阿!”
我也会对着父亲重复那个问了一千次的老话题:
爸爸,你怎么老不回家呀?
“哦,爸爸工作的地方很远。”
我还是问父亲:“有多远呀?”
父亲说:“很远很远。”
“那我也跟你去!”
父亲说:“你太小了,好多女兵在那里生了孩子就死了。”
“那我不生孩子,我也当女兵,我和爸爸在一起!”
父亲哈哈大笑着将我举起,看着我,认真的对我说:“你长大了去上大学。”
然而父亲没有等到我长大,我也没有像父亲期待的那样去上大学。在动乱中,我读完了中学,伴着那个时代的旋律,革命的青年,无限忠于毛主席,打起背包,高举红旗,上山下乡志不移,这一切,都成了我永恒的回忆……。
我把那份父爱珍藏在心灵的那个角落里,每逢佳节,我都会想念父亲,无尽的思念伴随着我慢慢长大。
80年代初,初为人母的我,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看着12寸黑白电视中播放的电视剧《兵车行》,那辆军车在青藏高原缓缓的行使,一个远远的画面,看上去天地连成一片。兵车像是行驶在没有路的天地之间,像盘古开天辟地般的将天地分开,行进在那原本不是路的路上,四周是无尽的荒原和冰封的世界。车厢里是那位牺牲了的战士的遗体。当他的战友们把他抬下车时,那位女护士哭着拿出一个电动刮胡刀放在战士的遗体上,那是一个没来得及送出的礼物。那一刻,我也哭了,我第一次知道了父亲为什么不回家,第一次知道了那个环境是多么艰苦,也是第一次知道冬天想走出那个冰天雪地是多么的危险。我想不出为那一次次的团聚,父亲曾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近40年的光阴,我已韶华不再,但是那如山的父爱,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么厚重,永远是那么鲜活。又一个春节即将来临之际,我在心里依旧无数次的呼唤着父亲:“爸爸,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