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撕破了浓黑的积云。雨点失去了束缚疾向地面猛射,既冷冰冰又硬邦邦地砸向没带雨具的路人。张皇无奈间,他奔向路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梨树下。树冠,像把巨伞将他庇护起来。
没了雨的袭击,他十分感激树的主人。不然,旷野之中,岂不要做一只“落汤鸡”尝尝?真该……倏忽,一枚重物击在后脑复滚落在脚下。他知此时此地绝无谁向他投出暗算的碎石砖块什么的,低首乜斜了一眼。果然,一只黄橙橙光溜溜、蜡塑般可爱的梨子也。
“决不可动取而食之的欲念。”他想。“在人家树下躲雨便极受惠泽了。岂但不可思食,连垂垂手弯弯腰,也是罪过呦!”
树冠毕竟不是棚庐。不久,雨滴从这叶滚到那叶终于无了阻挡。而且,几个雨滴滚来撞去汇聚成一个落下来,比老天降下的更大。每打一个在身上,都会濡湿一片衣衫,并透过布丝触及皮肉使他“咝”地打了个冷战。眨眼间,浑身便湿透了。不知怎地,身子一冷肚皮痉挛竟感到了饿的难受。
怪乎文人每言‘饥寒交迫’,它俩挨得果然近乎!原来树下并不……”于是,他不再感激栽树的,也随之失去了吃人家落梨的耻辱感。战战抖抖地伸出两个指头(绝非害怕而是冷)将梨柄钳牢拎起,稍稍用湿手摸索了一圈便啃了起来。梨的甘甜由舌根过咽喉被味觉神经迅即传递到大脑,立刻驱走了冻馁的袭扰。
雨稍稍小了。可树下因为雨滴在叶间积累的缘故却愈显得大,他不由愤懑起来:“比天还可恶!点儿又大又多。”于是便忿忿地想离开了。会不会再下大?他欲抬头望望天,不料却瞥见了枝头叶间那累累的梨儿,经雨水一冲,没法不让人去爱他们了。索性吃几个再走吧!有了方才落梨的入肚热量可能增加了几大卡,这回,伸出的手不复战抖了。
雨停了。一缕阳光从云隙里透出来,照在挂满水珠的梨树上,反射出五彩班驳的光圈,晃的硕圆的梨子更加诱人。他打一个嗝,抹一把湿发,总觉得还是在此避雨有点亏:说不准跑几步前面就是树主的房舍呢。衣裳干干巴巴的静观屋檐泻瀑该有多雅兴!倘主人好客,也许还会奉上碗热饭吃——不,要遇个嗜杜康之物的,即便没有“青州从事”受用,粗饮些“平原都邮”也是造化嘛……愈想,他愈觉着这梨树的主人欠了他什么情。
“非让他赔我点精神损失才成!”于是,他尽量发挥所有衣袋的利用率,直到连手里也拿不下了,才若有所失地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