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末,王经理应邀和一帮朋友熬夜奋战,大战“十个锋,”难得今天手气特别好,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什么“海里捞、”“豪华七对、”“碰碰和、”“门前清、”“将一色”都和到了,面前的钱堆得都放不下了。惹得几个牌友极不高兴,摔凳子、打桌子,脸色阴沉,唉声叹气,指桑骂槐,坐在对面的牌友突然提及陶副总家里有亲戚去逝。王经理吓得一跳,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牌也不玩了,推开桌子,出门登上小车,一挥手说:“走,到药店买瓶眼药水。”
司机小周奇怪地问:“王经理,怎么不玩通宵了?”
“不玩了,陶副总家有人死了,咱们得第一时间赶到。”王经理显得很急。陶副总是他仕途恩人,把他从一个修理钳工提拔到分公司经理的位置,陶总家无论大小事,王经理总是一马当先,死人这塌天的事,怎么能让王经理不心急如焚、火烧火燎呢?恨不得马上赶去吊唁,打电话让会计取几千元钱送来,会计推说银行关门,王经理有些恼火:“你真笨,不会到自动取款机上取吗?”
小周莫明其妙说:“不会吧,我就住在陶副总家附近,没听说他们家办丧事呀。再说陶夫人下班还忙着招呼人上馆子,家里真出了事,她会有心思吃酒?”
王经理得意地说:“跟我玩牌的你知道是谁吗?牛总的小舅子,他说的话能有错?”
得意归得意,王经理心里也没有底,陶副总亲戚特别多,六大姑,八大姨,姑舅老表一大堆,深更半夜,满大街乱转也不是办法。还是小周机灵,拔通陶夫人的手机,陶夫人客气几句,证实确有亲戚不幸逝世,告诉了地址。
小周买来眼药水,会计也将三千元钱送到。王经理将钱装进一个信封,直奔洪山区。这时已是深夜,祭品店全都关门,买不到花圈,王经理果断地去一家通宵超市,拣最贵的毛毯买了一床,算是送的咒(祭品)。到了陶副总亲戚家,这里摆满了花圈,扎了一个大大的帐篷,门前吹吹打打,灯火辉煌,请了一个专业楚剧班子唱戏,真的比过年还热闹。王经理的小车一停,就有人迎上前,恭候王经理下车,敬烟上茶,穿过长长的花圈长廓,进入帐篷,就见有十几桌人在玩麻将,乌烟瘴气,乱成一团,帐篷里拉了几道绳子,搭满了各种毛毯、被面、太空被、高级布料等,上面还系着一张小纸条,写有送礼人的姓名。
王经理在车上点了药水,眼睛看上去泪花滚滚,送上毛毯,庄穆地说:“我是陶副总的朋友,叫王高高,特地赶来吊唁……”
“哦,是王经理。您好!快请坐。”有人认出王经理,热情地打招呼:“王经理在百忙这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前来,让我们好感动。”
“不客气。”王经理瞥见那人肩上戴有黑袖标,知道是死者的亲属,取出那个信封,递过去说:“一点簿礼,不成敬意,万望笑纳。还愿各位节哀顺便,化悲痛为力量,死者自是解脱,升入天堂享福,生者还要面对生活,过好每一天的。”
戴黑袖标者有些受宠若惊,旁边一个长满胡须的男人接过信封,上前向王经理鞠了一躬。王经理这才坐下来,呷了一口茶,打开话匣,说:“其实,说来我与死者是老朋友了,我们过去一起插过队,一起读电大,不说亲密无间,也是割脑袋换颈子的好朋友,他这么走了,撇下了我,我心里好难受,饭吃不香,觉睡不着,非要来为他送行不可,今晚我就在此守夜了……”
听者无不变色,十分诧异地望着他。
王经理聊得兴起,吐沫横飞,继续说:“你们不知道吧,我跟死者生前是什么关系,那是患难之交,下放时我们在一个锅里吃饭,半个红薯分着吃,就是一碗稀饭,也是你一口,我一口,他还舍不得多吃一口,非要遛着我吃;我们在一个床上睡觉,这情义重如泰山,我时刻铭刻在心。这些年,他没过上好日子,我心疼啊,对他关照得不够……”
那胡须男人忍不住,眼睛一瞪:“喂!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王经理摇头晃脑地回答:“别打岔,我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你看不出来?”
“他妈的,我正在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胡须男人不由分说,挥拳就打,谁也不曾提防,重重打在王经理的鼻梁上,顿时鲜血淋漓,眼冒金星,跳起来,大声嚷道:“凭什么打我?”
“打你,老子要宰了你!”那男人操起一把木棒椅子狠狠砸来,王经理见势不妙,抱起脑袋落荒而逃。
第二天,王经理接到陶夫人的手机:“小王,打得不重吧?”
王经理心里一热,一肚子的委屈,诉苦道:“这才是活见鬼,好心去吊唁,被打得晕头转向。”
“咯咯咯咯,”陶夫人笑声很甜,听得出心情极隹,说:“谁让你乱吹牛?送上门挨揍,人家才三十多点,跟你插什么队,你活该!还患难之交,人家老公不跟你红眼吗?”
王经理打起精神问:“那不是显得关系亲近些吗?对了,陶大姐,死者到底是什么人?”
“我嫂子的女婿的叔伯姐姐,正好为感情纠缠自杀。算了,看在你出手大方的份子上,算啦!”陶夫人挂断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