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途中战友互助。图片摄影：许必成

　　■“木孜吉里阿”，塔吉克语中是冰川达坂的意思。对外界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对新疆军区红其拉甫边防连官兵来说，却是个抛洒青春、热血乃至生命的地方。

　　■这里战略位置重要，海拔5283米的47号界堆坐落于此。由于施工艰难，界堆只是中间插有一根钢钎的石堆，官兵每次巡逻都要捡石头堆在上面，形成了一座特殊“界碑”。

　　■春节前夕，连队再次接到赴木孜吉里阿达坂巡逻的命令。官兵趟过3条冰河，翻越6座冰雪达坂，往返100多公里，圆满完成任务。记者随队采访，记录下巡逻途中的故事。

　　写在前面的话：新春佳节至，万家团圆时。当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团圆的餐桌时，当寓意祥和幸福的红灯笼点亮时，当企盼和平安宁的焰火腾空而起时，在遥远的风雪边关，戍边官兵却正走向雪山，走向大漠，走上海岛，走向离家更远的哨位，因为那里有界碑，有祖国这个大“家”的边防线。

　　刺刀凿界碑，青春写边关；吃过千般苦，但为民安康。就让记者带我们跟随红其拉甫边防连官兵的脚步，见证他们爬冰卧雪完成一次巡逻任务的过程吧！无论条件怎样改善，边关的自然环境无法改变，高原边防官兵的牺牲奉献是永恒的旋律，他们黑紫的脸庞、裂开的嘴唇和被碎石、冰刃划得血肉模糊的手，就是明证。

　　在欢度春节，万家团圆之际，让我们向这些为我们守岁的戍边官兵送上祝福和问候：你们辛苦了，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你们！

　　敬礼，边关军人！

　　裴涛连人带马滑倒，差点滚落悬崖

　　1月20日一大早，在一阵锣鼓声中，巡逻队伍列队待发。每到艰险的点位巡逻，都要敲锣打鼓欢送壮行，这是连队的老传统。

　　指导员王烈是一个在帕米尔高原工作了10多年的“老边防”。他走到每名巡逻官兵跟前，拍拍他们的肩膀叮嘱要注意安全，摸摸大家的装备，确认每人都带上了军刺等攀爬冰川的工具后，神情庄重地下达命令：“出发！”

　　行进不到2个小时，巡逻队伍来到一处冰雪覆盖的狭窄弯道。只见左侧是深达20多米的乱石沟，右面是陡峭的山坡，马蹄踩在冰雪上发出“吱吱”往下滑的声音，大家紧拽军马缰绳，小心翼翼前行。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文书裴涛骑的马前蹄滑倒，人从马背上滑下来，一只脚却被套在马镫子里，人马往悬崖边上滑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王烈飞身下马，扑到军马前，拽住裴涛的手拼命地往回拉。好在这是匹久经考验的老马，自救能力强，挣扎几下终于站了起来。

　　王烈告诉记者，海拔上了4500米，不光人会出现高原反应，有时马也会神志恍惚，性情暴躁，容易受惊，骑马巡逻发生险情很常见。在这条巡逻线上，曾发生几十起官兵滚落山沟或者掉进冰河的事情。

　　前几年，一名老兵骑的军马受到突然窜出来的旱獭惊吓，拖着他狂奔，眼看就要冲向悬崖。危急时刻，老连长举枪将军马击毙。战士得救了，老连长却抱着马头号啕大哭。官兵们把军马就地安葬，每次巡逻执勤经过时，都要祭奠这位无言的战友。

　　情急之下，王烈点燃大衣斗群狼

　　历经一天的艰难跋涉，傍晚，队伍终于到达木孜吉里阿山口。见当天已无法到达点位，官兵就地宿营。

　　入夜，气温降至零下20多摄氏度。虽然帐篷已成“冰床”，但疲惫不堪的官兵们挤在一起，吃些携带的自热食品，倒头就睡着了。

　　“有狼！”不知道过了多久，担任警戒任务的张洪顺大声喊道。王烈打开手电一照：只见百米开外的雪地里，4匹眼里闪着绿光的狼正盯着宿营地。可能是见到手电亮光，头狼仰天长嚎，不大会儿功夫，又有几匹狼加入，成包围之势。

　　大家心头直发紧：这里距离边境很近，不能随意鸣枪示警或开枪射击，万一狼群发起攻击，该如何对付？

　　“不要慌，狼怕火！”王烈一边安慰大家，一边四处寻找能够燃烧的物品。可是在这寸草不生的无人区，哪有什么燃料？情急之下，王烈脱下大衣掏出打火机点燃。等火焰旺起来的时候，他抓起燃烧的大衣，挥舞着、叫喊着向狼群冲去。官兵们也高喊助阵，狼群这才调头四散。

　　为躲避飞石，王福龙险些滚落深谷

　　1月21日，第二天。

　　清晨，记者徒手整理马鞍等装具，接触到铁制物品时，顿感一阵钻心的疼痛。文书裴涛穿着大衣想找个避风的地方方便一下，结果寒风吹得他臀部如针扎一般难受，刚蹲下就不得不立即往回跑。

　　上午10时，一座风化石山峰挺立眼前。抬头仰望，在几乎直上直下的黄褐色山壁上，突兀着极易滚落的乱石和岩片，一块块、一片片，仿佛一阵风吹来都会掉下来，脚一踩很可能就会向下流泻，真是危险至极！

　　官兵们安顿好军马，携带随身装具一个接一个慢慢往上爬。你托我抓，互相协助，不大一会就攀升20多米。突然，王烈大喝一声：“快闪开！”话音未落，只见一堆拳头大小的碎石呼呼啦啦倾泻而下。官兵们赶紧侧身躲避，王福龙为了躲避一块碗大的石块，在向左侧倾斜时抓的一块石头突然脱落，整个身体随着碎石向下滚落了四五米远，幸好被一块大石头挡住，否则将坠入几十米深的山谷中。

　　为了避免类似险情，官兵们重新调整队形向上攀爬。当太阳升空时，巡逻队伍成功翻过这座大山。

　　张小波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不停地念叨：“我想睡觉”

　　13时40分，巡逻队伍来到距离点位约4公里的冰雪达坂前，冰雪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光芒刺眼。“注意看看自己的衣服或天空，不要老盯着冰雪，防止雪盲！”王烈不时大声提醒。

　　行走在海拔近5000米的冰雪达坂上，一脚踩下去雪能没膝。大家前拉后推，搀扶着继续向前走，两条腿机械地运动，全身仿佛进入“自动导航状态”，全靠意志支撑着。

　　突然，战士张小波一头栽倒在雪地上，嘴唇青紫、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嘴里不停地念叨：“我想睡觉。”战友们急忙冲过来，将他搀扶起来。大伙儿劝他留在原地等待，张小波急了：“只要有一口气，我就是爬也要爬到点位。”大家给他吸上氧气，前拉后推、搀扶着他向点位艰难前进。

　　16时许，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刮起了狂风，暴雪随后而至，能见度不超过1米，几乎连前面的战友都看不清。空气本来就稀薄，此时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都吸不到一丝氧气。大家的手紧紧地拉着，生怕一放手就再也找不到对方了。狂风肆虐，纷飞的雪花打在脸上如同刀割，队伍一点点向前蠕动……

　　半个小时后，天空慢慢放亮。记者回头一看，刚才走过的路不过百米。4公里的冰雪路，我们整整走了3个多小时。

　　在冰坡上扎几刀，往前爬一步，手一松劲又滑了下来

　　17时20分，巡逻队伍到达距离点位200多米的一个冰坡下。

　　巡逻点位已近在咫尺，可面前这个接近70度的冰坡怎么爬上去？王烈带领体力还比较好的张洪顺、王磊两名士官，用军刺一边锉脚蹬的地方，一边像壁虎一样把身体紧贴着冰壁向上爬。好不容易爬了三四米，手一松劲又滑了下来，他们不得不重新扎几刀往前爬一步。

　　王烈爬到半山腰时突然腿抖得厉害，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几次险些松手。战友们劝他不要再往上爬，他喘着粗气说：“我不能让巡逻不到点到位的‘先例’发生在自己身上，无论前方多么艰险，我都要坚持！”

　　3个人在前面爬上去后，把背包带放下来拴在下面战士身上，再把他们一个个拉上来。就这样，官兵们上拉下推，200多米的距离居然用了一个多小时。

　　“界堆，你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愿用生命保护你”

　　18时40分，队伍终于到达此次巡逻的终点——海拔5283米的木孜吉里阿47号点位。

　　此刻，官兵们的体力几乎已经消耗到极限，有的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喘，有的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吹倒……

　　然而，仅过了片刻，王烈便下达命令：“一组警戒、二组查看边情……”就在一刹那，刚才还精疲力竭的官兵们迅速找到各自战位执行任务。

　　“木孜吉里阿47号点位，一切正常……”观察结束，王烈用北斗手持机向上级报告。一条条“平安”的消息从帕米尔“云端“传到千里之外的上级机关。

　　随后，官兵各自散开，在地上找起什么东西来。过了好一阵，只见大家抱着捡来的石头，来到中间插有一根钢钎的石堆旁。原来，由于施工难度太大，47号点位的标志是用石头垒砌而成的。每次巡逻到此，官兵都要挑上一些石头码在界堆上。

　　按惯例，王烈又从口袋中拿出记事本为每名战士撕下一张纸，作为“许愿纸”，让战士写下对祖国的祝福，尔后放进塑料瓶里埋在界堆旁。

　　“红其拉甫边防连一班班长张洪顺，公元二零一一年一月二十一日。”“我是红其拉甫边防连上等兵马建军，今天是我新年第一次到此巡逻，祝福全国人民幸福安康！”“界堆，你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愿用生命保护你，愿你平安！”“伟大祖国，愿您像雄伟的帕米尔高原，永远矗立世界东方！”

　　把祝福纸条埋好后，官兵们又庄严地把石头一块一块地放到界堆上，垒成一座特殊的“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