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傻的很。”屏幕另面的美眉下定论说。

我不禁想起９７年时四月间南大３０４室的那三个中士兄弟，说：“真是妇人之见。

沿着那条以古风拙朴著称的徽州老街曲里八弯的走到底，即是五十二军班长综合集训大队所在。军营不大，连厕所在内共四座钢筋混凝土建筑分列四方，南大楼是男兵宿舍简称南大，北边遥相呼应的厕所人称北大，东边是教学楼，西边因为住着一个连的理解放头的女兵我们就叫妇连（联）。

这里的环境很美，营前的老街终年游人络绎不绝，营后是一望无垠的良田，正是油菜花开四月时，明黄的花海铺延至天边，一条蜿蜒的清溪，一道淡如眉黛的山岗恰到好处的点缀其中，到了黄昏，漫天鲜红的晚霞映衬着烂漫花海，成了一副美艳的让人停住心跳的画。我喜欢俯着及腰的矮墙望风景，但很讨厌在一旁吹笛子的蔡智，那支侏儒进行曲他总是吹不顺，时不时就卡住重来，当卫生兵的李杨说要是听他吹上一个小时，非要心律不齐不可，邱枫问过我他能顺利的吹上多少时间，我说没个准儿，有时候象大便，有时候象小便。

不过有人喜欢小蔡的笛子，妇连就在隔壁，常有女兵托着下巴在草坪上忍受心律不齐，每逢有异性，小蔡总是适时的吹起《彩云追月》，这类的慢四他还是能吹得和大便一样的。小蔡脾气古怪却很懂得浪漫，会在情人节那天把美人蕉花瓣剪成红唇贴在卡片上送给红颜知己，女兵们光看不收，每天依旧坐得不近不远。小蔡叹息着说光有贼心没贼胆。也不知主语指的是谁。我说军纪如山女兵欣赏骏马不一定要骑它，何况小蔡你还不是匹好马，集训队谁都知道“北大”门口涂着的“天下英雄到此低头屈膝，世间贞女进来解带宽裙”的对联外加横批“不蹲不行”是这小子写的。

不过邱枫就有贼胆，他爱上了妇连的少尉王珊并且让王珊爱上了他，那个美丽的女少尉每天都会来到南大３０４室“查岗”，邱枫总会泡了黄山的贡菊很奶油的微笑着等她，而我们又总是无奈又忿忿的出去看风景。时间长了自然瞒不了队部，大队长找王珊谈话，女军官说我们打小就是邻居，他是为我来当兵的。大队长只好决定取消邱枫的班长集训资格送回原部，结果邱枫说要取消可以，必须找出碴来，大队长便在班长资格上考验他，队列指挥，手榴弹投远投准，持枪动作，四百米障碍，体能技巧等等，结果每一项他刚好达到良好，符合班长资格留下了。不过东北大汉李杨就很看不惯他的作风，说士兵谈恋爱违反军纪就是不对，长的奶油就了不起么。邱枫生性刻薄，对他说你长得很有创意，活得很有勇气，在下奶油了得起，对你深表敬意。李杨听得一愣一愣，搞不清是在骂他还夸他。蔡智说大学生就是这样，骂人不吐脏字。

邱枫和李杨总是斗嘴，缘自他们的姓氏，东北人舌头大，把邱枫一个富诗意的名字愣是叫成抽风，南大的人常听见他在楼下叫：“邱枫，抽风把我帽子扔下来……”邱枫每每气歪着嘴喊着：“李杨，你娘扔下来了。”然后把腰带扔下去。说起李杨的大舌头就想起他的口头语嗯哪，刚来时常说这句话，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李杨便会向对方解释一下：“意思是是的意思。”

意思是是的意思，李杨做出这样的解释颇有建设性，弄的一帮南方人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一时传为笑谈，可见东北人说话和做事都是一般的干脆实效，仅用四个字就准确说明了嗯哪这一复杂语音的含义。以后我看到了孔庆东的一篇文章，说东北女人想要求恋人求婚时会精彩的说：“我要你要我。”只用三个字便精炼的概括了多层复杂情感，实在是与老韩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后来嗯哪被队长明令禁止了，因为部队服从命令是只准说一个字——是，队长认为命令一个士兵拿起步枪操练时士兵回答嗯哪那就和命令一个农民拿起粪勺舀粪的感觉没什么区别，他当然不能容忍一个士兵在得到他的命令后象拿着粪勺一样拿着枪然后回答嗯哪，所以他讨厌并且禁止说这两个字，事实证明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话非常之正确，李杨固然不会再冒大不讳去说这两个字了，可一个嗯哪倒下去，三个嗯哪站起来，不分时间地点，逮着就说，如一次训练时队长因故走开，由我施训，邱枫突然报告说蔡智老是蹭到他的手，然后纠住蔡智逼问：“你是不是故意的？”蔡智回答：“有时候嗯哪，有时候不嗯哪。”还有一次训练间隙上北大时见李杨急冲冲跑了进来，一边痛苦的如厕一边和我商量让我帮他回３０４拿些手纸过来，我正憋着气使劲，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倒是忍不住哼了一声“嗯哪”。 李杨误以为我答应了，便顾自专心致志。我完事走人归队参训，过得好半天，队长想起李杨上北大已经很久正要让人去找，李杨一脸气急败坏的赶了回来。原来正是训练时候，北大生意冷清，等了好半天不见我取纸回去，只好拆了巴掌大的一张烟纸救急。正是梅雨季，厕所的臭味在身上经久不散，众人均掩鼻而逃。

班长集训队的课目训练很严格，为的是把各旅团选送的中士培训成合格优秀的军队班指挥人才，李杨来自医院，军事素质与他的威猛体形严重不协调，单杠上不去，匍匐老触雷，射击忘了看标尺，结果五发全中靶杆，断落的靶牌击中下面战壕里自以为安全的报靶员。最后的一次班长资格评测五公里项中，他是在最后一百米由我和邱枫拖到终点线的，我记得当时他痛苦的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结果他真的勇了一回，最后阶段的生存训练中，邱枫的脚被蛇咬了，在场的人象是都被咬了一样呈现惊恐不安的症状，只有卫生兵李杨镇定地快速扎紧了近心端，用匕首划破伤口涂上肥皂倒水擦洗，喂服了季德胜蛇药片，注射了血清。队长想吸毒液，李杨推开说牙龈出血者不行也没必要……

和平年代的士兵生活普通而又单调，加之严格的军纪束约了士兵的一举一动，士兵看来难免刻板，但那庄重的军服后面藏着的是一颗年青活跃的心，举手投足间就会流露出青年人的张扬和活力，如今的我离开了军营已经两年，但想起３０４的中士们，那个在田园风光衬映下悠然吹笛的蔡智、那个为了爱情大学毕业来当兵再考军校的邱枫、那个危急关头镇定自如果断自信的李杨，想起每天晚上的卧谈会、想起三餐争肉的情景、想起半夜举杯邀月，我就忍不住微笑。

“在军营外，人们看到的是军人们敛起的个性努力展现的共性，和他们擦肩而过，留下的印象只有那身制服和制服化的气质，但如果透过现象看本质，你会发现每个军人都是本活跃的书。”我对美眉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