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98年10月末,南京浦口火车站。一幕幕离情别景。
我即将离开这座生活了数年的六朝古都,我要去的地方是四川成都,在那天府之国,有我的心上人。2个月前他大学毕业后在我的极力怂恿下,怀着“愿为水利事业贡献毕生精力”的豪情欣然从军。因为,我敬仰和热爱军人,记得在小学时就由学校组织给边防军叔叔写慰问信了。
小小的候车室里,人并不太多,那时浦口站好象只有五六趟车从这里始发。车站广播里放着音乐和车次动态,倒显得有条不紊并不嘈杂。堂弟和老乡一同来送我,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着。
突然,门口进来一列拎着行李的大兵鱼贯而行,让我眼前一亮!不过,只有其中一位肩上扛着星星,其他的军装上全都没有军衔,估计是退伍兵离队。我远远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他们也去成都,坐在一起该多好啊,至少,旅途安全完全可以得到保障”。这个念头让我近七年后的今天仍记忆犹新。
他们在候车室稍作停留就先行进站了,挂牌的仅四五个车次,但却不知道他们到底上的哪趟车。
过了好一阵子。
“前往成都的旅客请注意了。。。。。。”广播再次响起通知,终于轮到至成都的车次检票了。堂弟和老乡急急忙忙帮我拎着大包小包,送我去车厢。
那时是穷学生,为了省钱买的硬座,在新街口售票处我还特意强调了要个靠窗的位置,售票员给了我一张1号,说是可能靠窗。
奇了大怪了,检票口出来除了我们仨,竟没有人朝那节车厢的列车员走去。我正纳闷呢,看到那节车厢的窗口有几个当兵的身影,我赶紧跳上车看个究竟。
啊?!这么巧!一车厢的军人!!正是我先前看到的那些,只有1号是我这个群众!堂弟和老乡也上来了,“哟,这么多当兵的?!”我喜出望外,却又很不自在。看着他们也有些意外地望过来,我刹时觉得脸颊发烫。
“啊,这么巧,就你一个人,你们是来送她的吧?”对面一个小个子兵笑盈盈地问。
“是啊,你们好!”我很快鼓起勇气扫视了这群兵们。
“来来来,你们把行李往这边挪一下”,那个扛星星的上尉发话了。小个子屁颠屁颠地站起来挪他们的行李,和堂弟一起把我那些大包小包塞在架子上。
汽笛一声长鸣,站在车窗下的堂弟和老乡向我挥手,“保重啊,保重!”我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有泪涌出。就这样,我离开了南京,离开了因忙于求学求生还来不及细看的秦淮河夫子庙中山陵栖霞山玄武湖。
一路上他们对我很照顾,交谈中又得知我是未来的军嫂同志,于是讲得最多的是他们的军营生活。而我就把他们当作爱人的战友,也觉得很亲切。
原来他们是驻在南京砀山那边的特种兵退伍,说部队的训练相当艰苦,比如游泳吧,一天到晚在水里头游,好长时间,累了不许上岸,只能靠着岸边由别人象喂鱼一样给他们扔馒头面包喂食。听完当时是笑声一片,现在想来仍是很好笑,是不是故意在小姑娘面前吹的。
还聊到四川方言,一句话后总喜欢跟个“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噻”,比如,“好嘛”,就说“好噻”。还说,聊天吹牛唠嗑原来叫“摆龙门阵”。真有意思!他们还摆了很多的玄龙门阵,从他们驻地营房的鬼讲到川大校园的鬼,尤其是那小个子,声音表情特丰富,神采飞扬活灵活现。吓得我尖叫,可越害怕又越想听,越想听又越害怕。通常听鬼故事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心理,那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生动的讲述。
就那么笑啊闹啊,火车穿越了白天黑夜,穿越了平原山谷,穿越了黄土高坡,终于进入四川广元境内。“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想当年李白老先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我们入川这么逍遥。秦岭这边一下子山青水秀,湿润的空气迎面扑来,心也滋润。这之后,开始有兵三三两两陆续下车了。
小个子家在什邡,说是到成都后还要转汽车,又听说我要去的是温江永宁镇的教导队,就叫我下火车后跟他一起去长途汽车站。那敢情好啊,我正担心下火车后人生地不熟找不着北呢。那时爱人正在接受全封闭式军训,想请假来接我,哪晓得队长同志拍拍他的肩,说什么“小伙子啊,事业为重!”没想到有了个现成的向导。
最后他帮我买了票将我送上了去温江的汽车,安排好行李,还一再嘱托乘务员提醒我到点下车。我给他钱,他死活不肯收。
“好了,一路平安,再见了!”他站在车下笑着向我挥手。
“真的谢谢你啊,再见,再见!”。
。。。。。。
这一晃,近七年了,再也没有相见。
只是,那个上天安排的1号座位,那次天造巧合的偶遇,让我更加确信,这一辈子,与军人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