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韵三题[原创]

一、享受秋夜

　　曾记得有位哲人言道：“美，是人的感性和理性唤起了愉悦而产生的东西。”如其然，我至今仍在怀恋——乡间的秋夜好美。而在好美的乡间秋夜中辛勤劳作的人，心境更美！美的能超脱尘世一切烦扰……
　　当年的无数个秋夜，亲手指挥着哗哗流淌的井水，一畦畦洇进自家丰腴农田之际，或感受习习凉风拂走白日留下的浮躁与飞尘，或透过能见度极佳的大气层同满天繁星互诉几声心语，或凝神聆听一番经耳膜沁入心扉的啁啾虫鸣，都美的令人心旌摇曳。再若逢到能被清清流水冲出来羞答答下弦月的日子，银一般的月光柔柔地泼泻到田野、庄稼和身上，如醉如痴间会突然领悟：乡间的秋夜中，庄稼夫妻舍却了床第帏幔里的温馨狎昵，也决非憾事，而是在享受另一种至高至纯的美好惬意。
　　曾甜笑着将斯感诉诸于相伴在身边的妻，妻用拄着锨把的手支起下颏笑了——月光下笑意虽朦胧，但笑得比我还甜。

二、岁月拾零

　　不经意间，乡野的春风秋雨夏露冬霜，竟将一张曾很稚嫩的脸，滋润出了牛筋草般韧密的髭须。待把一个又一个黎明揽进怀里时，才遽然发现，乏累的酣睡中已悄悄缺少了不着边际的幻梦；惟有每颗日间耕耘得来的汗珠，很快蒸发掉清纯无比的水汽后，留下的白花花盐渍真切而实在。于是，脚步匆匆中，不再刻意顾盼收获，一味地自顾继续付出，无怨无悔……
　　只是偶尔因为无情风雨的肆虐将辛勤席卷而去时，才微微蹙蹙眉头摸摸下巴。但被粗砂布一样的胡茬一扎，又会心底一颤，很快拈过一句“收获的丰歉可以说由不得人，耕耘的勤惰却不能说由不得己”等等的什么哲理，故作泰然地拂拭掉伤感去等待。等待那云开雾散，等待任日月星辰去摩挲自己皱纹渐深的额头。当那张笑脸复又绽出来时，别人说它更妩媚。我偷偷照照镜子，将信将疑地问声自己——这，就是成熟么？

三、感悟游子

　　听友人说：如同浮萍，顺水漂泊，就是游子的感觉了。
　　想想自己，襁褓里被母亲抱回水乡故土，梦呓中被父亲的独轮车推进沧桑古城，懵懂间被老农的胶轮马车接到陌生乡下，典型的“资深”游子了。
　　可总还是品不出真正游子的感觉。或许，人不同于浮萍，能够随机移植异土落地生根的缘故罢。不然，何以村巷间的老人也常讲，自己的老家在山西洪洞。怎罕见有什么强烈的思乡归祖念头流露呢？究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勤劳朴拙中，蕴含着乐不思蜀的遗传基因呢？还是同时并存着随遇而安的历史惯性，就不得其解了。
　　忽然有一天，回乡下与同伴们相聚于一家婚宴。酒后微醺之际，踽踽漫步在溶进了幼年欢愉、青春悸动、成年沉思的阡陌街道时，似熟又生间，觉得它们真像老祖宗们在代代人生这部大书中织就的主线——四海为家，何谓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