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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 衣
似乎从小对过年的兴趣就不大。也许是从小生活无忧吧,没有象同龄人一样在那个年代过着太艰苦的童年。穿新衣、吃大餐对我的诱惑力也不大。
相反,我却是非常不喜欢过年穿新衣。穿上它,我在外婆家捉迷藏时就不敢去爬落满灰尘的搁楼、在公园坐滑滑梯时就怕把新裤子的屁股磨破,奔跑时把膝盖摔破,还怕在游戏奔跑时不小心穿着新鞋踩到脏水坑里。反正这些过年时孩子们喜欢的新行头都是让我过年时受到大人责备的祸源。
长大后,我还是不喜欢在过年时穿新衣。这时候的我不再是为害怕把新衣弄脏弄破而担心,而是每每在过年时穿新衣,总会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好象这时候的我就不再是我,而是一个木偶穿着新衣在表演给别人看,被别人牵着上演着拙劣的闹剧。
所以,买了喜欢的衣服后,我总会迫不及待的穿上它,妈妈总笑我是“好(第四声,喜欢的意思)吃鬼留不得隔夜食”。在过年前把新衣穿几次,找找感觉,否则我宁可把新衣放到过完年之后再穿。
(2) 年三十 记得小时候在外婆家过年三十是件很热闹的事。大人忙着,我们这些小孩子也没闲,常常跟着“忙”到深夜。 那时,外婆住在一个庭院深深的老式的宅院里,一共十几户人家,年三十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在做着过年不可缺少的食物----蒸年糕、摏糍粑、炸米花。大人忙着,无暇顾及我们,我们这些孩儿们就走东家跑西家的给大人们添着乱。 一会帮张婆婆家磨几下做年糕用的米浆,一会去赵奶奶家的灶台里添几把柴。如果哪家做糍粑的糯米饭蒸出笼了,我们那小狗般的鼻子马上会闻到香味。赶到那一家,从锅里抓一团糯米饭,用手使劲搓成一个小圆团,虽然没有放盐和调料,但仍然是捧在手中趁着热气美美的吃着。那种淡濙的米甜味和刚蒸出来的浓浓的新鲜糯米香味永远的留在了记忆里。 有时候还会很大人样的帮着用力舂几下糍粑。前些天,女儿见菜市场里有糍粑买,闹着要吃。她和很多现在的年青人一样,不知道糍粑是怎么做出来的。 在南方,城里和农村过年都要做糍粑。制作材料、和成形的形状都一样的,不同的是制作时的工具不同。城里做糍粑的方法很简单,除了有蒸好的糯米饭之外,还要有一个石舂、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棒就可以了,而农村则不同,感觉工具就专业得多。 曾经小时候跟爸爸回农村过年时见识过农村做糍粑。那是把当年产的新鲜糯米蒸好后,拿到村口专门舂糍粑的小亭子里舂。按现在的说法,那是个两件套,一个直径七十多公分的石摏,另一个是粗粗的木头做的舂杆,长约2米,舂杆的一头是可以踏脚的地方,另一头横接了一截短木头,可以直捣放在石舂里蒸熟的糯米,人还可以趴在一个横着的杆子上边踏脚边聊天,而另一个人就守在石舂边上不停地翻动糯米团,直到那糯米团见不到还成形的米粒,只是一团粘粘的糯米面团团的时候就算是摏好了,然后趁着还热,赶紧用手把它们拈压成一个个直径约十公分、厚约将近一公分的的小圆饼晾晒,当糍粑晾得半干的时候用清水泡着,可以供大家在正月里随时享用。 大家在制做着这一切年货的时候,也是在守年夜。听说在年三十的夜里,如果能在正好十二点的时候蒸出的那个年糕和糍粑是最好吃,也是最吉利的,预示着来年的生活就会如芝麻开花一样年年高。所以各家的巧媳妇们都会控制好火候,在十二点的时候蒸出笼一个年糕或者做好几个滋粑。 传说中的年是个鬼,所以要在年三十晚上的十二点整的时候,用响响的鞭炮声把它吓走。年三十晚上放鞭炮是件大事。零时整,全城就会鞭炮大响,外婆家的小巷里,更是硝烟弥漫。早早的大人们就准备好了好多的鞭炮,我们这些年纪小些的孩子们就躲在宅院的大门里,捂着耳朵羡慕的看着表哥们跟大人们一起点着挂在门梁上长长的鞭炮。 长长的鞭炮此起彼伏的炸响,留下了红红的碎屑。那是年被吓跑时受伤的血痕,也是来年生活红红火火的预兆,是我们对生活美好愿望的期翼,我们就在这热烈的鞭炮声中进入了新的一年。 (3)年初一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孩子,没有不喜欢年初一的。因为在年初一的清晨醒来时,就会在枕头下发现一个红包,那叫压岁钱。 小时候,我也喜欢过年初一。初一清晨,眼睛刚睁开就一赶紧翻身起来,把被子披在背上,跪在床头双手搜索枕头和床垫下面,看看有没有压岁钱,希望能多找出几个红包来。妈妈说这是天上的神仙来看过我,送给我的压岁钱,让我枕着这红包从去年睡到今年,我就可以快长快长,无病无灾。我也真的相信了妈妈这些美丽的“谎言”。 在我们这里过年的食物还是有讲究的。年初一,家里不做新鲜的饭菜,吃年三十留剩下来的饭菜,这叫年年有余。所以年三十家里得做好多的饭菜,那些顾不上吃的竽头扣肉和鱼,没有动筷子的也要在年三十做好放着。于是,外婆家堂屋的吊篮里总是满满的装着些菜肴。有时候我们饿了就趁大人们不在的时候爬到桌子上,伸手去吊篮里偷菜吃。 喜欢初一大清早给外婆和那些姨妈们拜年,只要说一声新年好,马上就可以得到一个5角、一块不等的红包。收了红包后就会被摁在餐桌前,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泡米花在等着我们。 这是我们喜欢的食物,是用蒸好的糯米饭倒在一个竹模里,做出一个个圆圆的饼,点上红、黄颜色,然后风干、油炸成一个逢松松的、大大的饼。在年初一的时候,用开滚滚的红糖水泡着享用的一种美食。年初一吃糖水米花就是要一个开心、甜蜜的好兆头。
(4)年初二 我们这里过年有句话叫做:“初一仔,初二郎”,意思就是年初一是属于儿子的。初一是男人带着老婆孩子回家的日子,初二的儿子就是别人家的女婿,是“郎”。 爸爸家在外地的农村里,回家不太方便,于是我家就自然的以外婆家为中心过年,初一、初二我们都在外婆家过。 初二上午,一到外婆家,就按平时的老规矩:把手揣在口袋里,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大声的、象唱歌一样的、一口气不带喘地念着:外公新年好、外婆新年好、大姨妈新年好、大姨爹新年好、二姨妈新年好、二姨爹新年好………小娘新年好、小姨爹新年好! 念完这每次回家必念的“经”后,就直奔堂屋的大餐桌抓起已经油炸好的年糕就往嘴里塞,甜年糕软软的、甜中带糯,咸年糕中因为加入了荔浦竽和肥肉的小粒,香喷喷的引人吃了还想吃。我们这些孩子们在大吃的时候,父母们就在一旁大喊:“吃慢点!多喝盐开水!小心上火!” 中午时候我们表兄弟妹在大院里、小巷里疯够了,被父母拎回家,洗掉身上的泥土和脸上的灰,母亲边责怪我们不爱惜新衣服、不象女孩子,边给我们递上一碗五颜六色的炒粉利。 粉利是用大米和糯米磨成米浆合在一起蒸煮,掺着红的、黄的食用色素做成的一个个粗粗的圆棒。吃前刨成细条,然后加了嫩绿的菜花和香香的腊肉、叉烧一起炒制而成。看到那碗由各种配料、红、黄、白、绿好多种颜色烹制出来的粉利,色香味俱全,谁都逃不掉它的诱惑,都会食欲大增! 外婆看着我们大口地吃下这年初二必吃的东西:年糕、粉利,就会开心的笑了:今年的生活一定会年年升高,大吉大利! 晚上,吃完丰盛的大餐后,我又按惯例站在门口把手揣在口袋里,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大声的、象唱歌一样的、一口气不带喘地念着:外公再见、外婆再见、大姨妈再见、大姨爹再见、二姨妈再见、二姨爹再见………小娘再见、小姨爹再见! 我进、出门的说唱表演,几乎成了外婆家的一道风景,外婆总会被我认真的样子逗笑:走吧走吧,外甥狗,吃了就走! 于是,这个年算是基本过完了,后面的初三、初四就没什么特别的讲究,过得比较随意。
(5) 在部队的新年 儿时过年的快乐永远的留在了记忆中,如陈年老酒,年代愈久愈陈香,久品不厌。长大后的春节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另一道风景,同样留在了记忆深处。 记得离开父母过的第一个年是在连队里过的,那是个永远难忘的春节。 那时的我还只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姑娘,到部队不足两个月,还在天天念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还是夜夜梦里回家的娇娇女。刚离开家就遇上春节,真不知道怎么过这年,不知道部队的年是怎样的?心中七上八下。 眨眼就到了年三十。我们做为刚入伍的新兵,还不能独立工作,连队就照顾我们机下休息、让我们去伙房帮厨。 大清早隔壁男兵连队的战士过来帮我们杀猪,那大肥猪本来已经被几个战士摁在地上,可一不小心,小个子战士被猪蹄踹了一脚,于是方阵大乱。大肥猪跃身而起,在操场上狂奔起来! 我们这些女兵大都来自城市,吃过猪肉,但没见过杀猪,现在出现了这样有趣的场面,能不开心吗?我们这些新兵们就围在操场边上,兴奋的笑着、喊着。这一拨喊着“猪猪加油!”,那一拨喊着“快抓住它!”。老兵大姐们也纷纷探出头来为大肥猪和男兵助阵,整个连队顿时在我们的笑喊声中沸腾了起来。 那大肥猪最后是怎么被解决的,已记不清了,只是记得炊事班长分配我洗猪大肠。当我的手触摸到还是温热的猪大肠的时候,一阵心悸传遍全身!这是刚才还在操场上奔跑的生命,现在这生命的一部分就在我的手中!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但想到洗大肠这是我目前的任务,我必须完成它,于是强忍着恶心,把它洗干净,让它成为晚上年夜饭的一部分。只是,在今后的二十年时间里,我再也不肯吃猪大肠了。 晚上,连队组织大家看春节晚会。我拿张小凳挤在前排,看着看着,电视机前的人越来越少。夜渐渐地深了,有些冷,起身回房间里加衣服。新兵战友们大都睡下了,但房里传来一阵阵压抑着的哭声。这哭声具有深深的传染力,一声接一声,不一会就传遍全屋,房里响起阵阵压抑的抽泣。这是相思的泪,是女儿们想家、想妈妈了。 我不敢听下去,知道自己在房里呆上几秒钟,我就会加入到这个思乡流泪的队伍中!抓了衣服就跑回电视房,专心看电视,让自己投入到晚会的情节中,跟着晚会小品的开心而笑,跟着晚会的歌唱而吼叫,管它什么跑不跑调? 这,就是我远离父母,在部队过的第一个年。一个留在记忆最深处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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