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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的回忆（四）――五大技术

射击、投弹、刺杀、筑城、爆破，被称为人民军队军人的五大基本军事技术，任何一个军人都必须学会并尽可能熟练地应用。六十年代开始又增加了一个游泳，而成为“六大技术”。考虑到我们今后可能承担的教学、训练等任务，大家都努力认真地学，刻苦地练，一心争取得到优秀的成绩。

那时我们无论男女学员，每人配发一支步枪，无论吃饭上课都随身带的，一个区队（相当于一个排）则配发一挺机枪，一四七班的大个儿扛机枪。步枪是从鬼子手中缴获的那种“三八式”步枪，机枪则是从“国军”手中得到的“捷克式轻机枪”。三八式步枪很长，枪口一般都要到达肩膀部位，我比较矮，那枪口更是超过了我的肩膀高度。老百姓看见都笑，笑我们小兵还没有步枪高。（如果上了刺刀，要高出我头顶许多了！）

比较罗嗦的是“射击兵器”课程，从讲解各种枪支构造、性能开始，枪械的分解结合、弹道性能、使用方法、射击姿势等，直到实际操练各种射击姿势，最后还要实弹射击。枪种是五花八门的，光手枪就学了七八种，首先是苏式“得得式”手枪（我国仿造后称为“五一式”），还有美国的科尔特，德国的毛瑟（也叫“自来得”，还叫做盒子炮、二十响等），日本的14年式（也叫“王八盒子”），还有勃朗宁、左轮等等。这都是考虑到当时部队实际装备太杂，各种各样的枪支多有，我们作为军校毕业生总不能说“不懂”吧。机枪也学了七八种，包括後来才装备的“席克加廖夫”式机枪（就是原苏联的转盘式轻机枪，我国仿造后可能叫53式轻机枪吧），还有英国的“斯登”式、美国的“汤姆森”式、苏联的“波波莎”式冲锋枪（仿造后叫做50式冲锋枪），马克沁重机枪，六零、八二迫击炮，日式的山炮、野炮等等。打靶时主要是手枪、步枪和轻机枪，每个人都要打而且每个枪种不止打一次，其余枪种则是由部分学员或教员示范射击。我们这样杂七杂八的军械知识，在毕业分配后一次去部队军械仓库检查工作时，竟然让老军械员也叹服，说“到底是军校生，什么枪都会弄啊！”哈哈。

为了在射击中取得好成绩，除了在操场上正式操练之外，我们几乎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课余时间，饭前饭后、课间休息，甚至在睡觉、熄灯之前，还要抓紧每一秒钟练习。当时练习重点一个是瞄准，所谓“三点一线”，如何构成瞄准线（标尺、准星和目标三点，构成瞄准基线）；一个是击发，当时是推广华东军区一位战斗英雄的经验，所谓“引枪击发”的要领；还有一个也是最要紧的问题是增强臂力问题，在练习立、卧、跪姿无依托射击中，臂力是否强大是能否精确射击的关键，就像现在还在使用的方法一样，大家都在枪口上挂上一块、二快砖头。长时间地练习瞄准、击发，许多同学臂肘都磨破了，臂大肌红肿了。刻苦的操练还是取得了较好的成绩，我虽然不是最好，但毕竟用自己手中破旧的“三八式”步枪，打出了“良好”的成绩。自己的射击技术到底是否扎实，在数年之后才得到了验证。当时我军全面换装，我用我国自己生产的新式“56”式半自动步枪射击时，几乎每次都能自信而轻松地得到优秀成绩，100米卧姿有依托每发子弹都在9环以内的（直径20厘米），就是无依托射击，也都能在8环之内。在部队还因此被指定为“校枪手”（为保证射击精度，在正式打靶之前，每支枪都要校验的）。正像有些报导中所说的，如果那一个战士打靶没打好，埋怨枪不准时，我就会说“把枪拿来，看着！”，啪、啪、啪三声，然后再说“去看靶！”，当战士看到三发子弹都稳稳地，在靶子靠中间的地方钻了三个洞，没话说啦，回来使劲练呗！

投弹课程比较简单，手榴弹种类虽然还是杂乱点，但毕竟构造和使用都比较简单，只是练习可就难倒了我这个“小孩”了，我体重不过四○公斤多一点，真是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大臂关节还差点脱臼，练了几个月才投出20多米。实弹投掷时用的是短木柄手榴弹，不如平时练习的长柄练习弹好投，我好像只投出不到20米吧，好在是在掩体内投掷，旁边还有教员保险，要在平地上肯定还炸到自己的！大个儿就占了便宜，我们班打篮球的大个，好像投出有4-50米多吧，女生队也要实弹投掷的吧，可能她们的情况和我差不多，到底体力和大个、小个有关。

刺杀教练时正好是6-7月份热天，我们在长江边的沙滩上练习刺杀（那个我们叫“操场”的广场，好像还容纳不下几个中队都去练刺杀，因为刺杀需要更大的场地），江边沙滩坡度极小，地势平坦、开阔，适合练习刺杀。上好刺刀的三八式步枪，比我们大多数同学高，端在手中还会感到越来越沉！有时竟要端到“呲牙咧嘴”的狼狈境地。头顶是火热的骄阳，脚底是发烫的黄沙，不是休息时间连汗都不能擦一下的，衣服裤子全部被汗水湿透，衣服没有紧贴身体的部分又被阳光晒干，现出黄白色的盐渍。手臂、脸庞等皮肤暴露部分被晒起水泡（那是几天以后的事情），当场晕倒的也不止一个。老天保佑我竟然一次也没有晕倒啊，哈哈！全套刺杀动作，从基本的“突刺”、“踏步刺”、“前击”、“后击”、“防左刺”、“防右刺”……，直到两人、多人的对抗刺。开始大家感到十分新鲜、好玩，劲头十足，但是几天下来马上都象泄了气的皮球那样，从操场回来后，饭也不吃脸也不洗，有的还往床上一趟一声不响。要知道在军队生活中，不到睡觉时间，是绝对不能往床上躺的啊！班长看见了说也没用。当时队长、指导员们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明白，那是太累了！所以也装做没看见一样，不但没有批评，到是象个妈妈、姐姐那样连说带笑地，挨着班来看望同学们，讲道理、讲笑话，劝说大家一定要吃饭，什么“吃饭是一个严肃的革命任务”啦等等，真是“绞尽了脑汁”。还下令炊事班使出浑身本事，千方百计改善伙食，一定要同学们吃好，所谓“人是铁、饭是钢”。连炊事班长也只好到处游说，说今天的饭菜如何如何香……等。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如此强大的“温情”攻势之下，同学们基本上都提起了疲惫的身躯去吃那顿“革命任务饭”了。到底是年青，一觉睡醒起来，虽然还是腰酸腿痛，但精神却照样生龙活虎，依然挺起胸唱着歌走向江边沙滩，继续学习刺杀。最难熬的日子不过2-3天，咬紧牙过了这几天之后，竟然奇迹般地腰腿不酸了，食欲旺盛饭量大增，就像长跑锻炼中的“极限”那样，坚持闯过那个“极限”关口，随之而来的就是平稳了。只是暴露的皮肤上，变成一块黑（还没蜕皮）、一块白（已经蜕皮，显出新表皮）的，样子滑稽可笑。刺杀教练好像进行了大约20天吧，期间附近居民都可以不断听到此起彼落的喊杀声“杀……！”，教员特别强调，大声喊杀，首先就在精神上震慑倒了敌人，所谓两军相对勇者胜，是有道理的。除了操场上正规教练之外，还是同学们自己抽空时间的练习，还有一些自发组织的小比赛，例如比赛连续“突刺”的次数，就是按照标准的突刺动作，连续而有节奏的操作，看谁刺得最多，有十几、几十次的，还有上百次的。刺草人靶子就比空刺费劲多了，把稻草用绳子捆紮成人形，对着草靶子刺，要求刺刀刺入靶子里面5-10厘米才算数，还真的很费劲的。我们学的刺杀“招式”可能是杂式，里面融合了“德式”、“日式”还有国军的所谓“国式”，各种招式都有不同，就说出枪距离吧，日式的最近，一个突刺那刺刀只伸出一尺左右，但持枪十分稳固，对方轻易不能防开（挡开）。苏式刺杀招式，那个出枪最远，一个突刺，双手持枪几乎伸直了，那刺刀（苏式步枪则是四棱的枪刺）伸出去总有近一米左右！但是那刺刀是摇摇晃晃的，你想啊右手握住枪把几乎伸直了，左手托住弹仓下面也伸直了，那枪托已经离开了身子到了自己的脸前面部位，那枪能稳住吗？出枪虽然很远，但对方只要反应快的，轻轻一拨就可以挡开的，好像有一点“花架子”的味道。我们学的则是中间的，吸取各招式之长而避其短，故而属于“杂式”，一个突刺，那刺刀伸出去大约二尺左右。对抗刺主要是教员对教员，或同学中的优秀者对教员，大家穿着护具戴着面罩，手持特制的木质枪具，对抗开始时两人相距约3-5米开外，裁判喊开始，一个回合也就几秒钟，我们几乎没看清楚就结束了，虽很十分精彩但还必须教员再用慢动作解释，我们才能明白，刚才到底谁刺倒了谁！我们的教员本领了得，没有那一个同学可以刺到人家一次，3-5个同学对一个教员，照样刺不到教员身上，真令同学们羡慕不已！

所谓“筑城”说白了就是“挖工事”，单兵掩体、堑壕、交通壕，各类机枪、火炮掩体，还有供指挥所用的中小型掩蔽部等。需要亲自动手挖的，主要是单兵掩体和机枪、火炮掩体。讲解不是很复杂，主要是动手。在明白了各类工事的尺寸后，先在地上画个样子，然后就是动手挖呗。教员按照规定，一板一眼地讲解了圆锹、十字镐等工具的使用要领，这对于我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学员娃来说，不是多余的，使用得不得要领，关系到挖掘的效率之外，还关系到扭不扭腰和手上打不打水泡的问题。尽管队长一再关照当心，大家也很小心，可我们“细皮嫩肉”的双手，半天、一天下来也几乎都起了泡，钻心地痛！从第一天踏进军队大门开始，我们听到最多也是最无可奈何的词是“学生出身……，小资产阶级……”等多少带有一点贬义的评价，连我们自己也不得不“认可”，所以在类似挖工事之类体力活面前，我们都下了狠心，一定要表现出一点“我们也能行……”之类的精神，大部分同学都做到了这一点，尽管手上滲出了血，戴上手套裹上纱布照样挖，掉眼泪也是偷偷的。队长的心里还是有数的，通常是通知伙房“改善伙食”，以及帮助我们、告诉我们如何对付那些可恶的水泡！工事挖好之后是最兴奋的时刻，一方面是起泡的双手可以松一口气，另外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美滋滋的，有同学兴趣来了还要把工事弄得平平整整图个好看，听说女生队还刻意把工事打扮了一番，因为她们在江边沙滩上挖，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就像现在什么“沙雕”艺术一般，把工事拍平、抹光，横竖线条特出，女生天生的爱美么！没想到遭教员一顿狠批！是打仗啊，谁在战场上见过这样的工事？敌人老远就看出了你工事在那里、什么工事，还隐蔽什么啊！大家心里都暗暗发笑。还是那句话，我们还都是孩子么！

爆破课程有一定危险，我们学习了各类炸药、火具的性能，如何安装雷管，制作炸药包，还有爆破筒、各式步兵地雷和反坦克地雷，以及如何设置和排除地雷等内容。每个同学都亲自连接过雷管和导火索，制作炸药包。但是设置和排除地雷，则是由少数同学在教员亲自指导和保险下，做了示范。记得设置地雷和爆炸过程示范时，同学们被安排在距离爆炸点100米之外，在埋设步兵地雷的上方，搭一个三脚架，吊着一个50公斤重的沙袋代表人体，在吊沙袋的绳子上绕上“爆炸导火索”（是一种瞬间爆炸的导火索，要用雷管引爆），然后点燃缓燃导火索，点火人迅速离开后爆炸导火索炸断绳子，沙袋落在地雷上地雷爆炸。

五大基本军事技术的学习过程和实际内容，是我们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个部分，它不单使我们实际掌握了一个军人的基本战斗技术，更主要的是锻炼和养成了我们吃苦耐劳、坚忍不拔、知难而进、勇于献身等一系列高贵的品德，使我们由最初的“小资产……、细皮嫩肉的……”很快转变为真正的军人，富有爱国心和责任感的军人，可以为国家、民族、社会有所贡献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