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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习惯,总喜欢在每年的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把自己所有的藏书都搬到阳台上晾晒一下。今天上午,当我把薄厚不一的书籍在阳台上轻轻地摊开时,不知从哪本书里突然飘出一张有点泛黄的黑白照片,我把照片从地上捡起,原来是我的战友一家三口人的合影,看着照片上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手里拿着的口琴,我想起了自己搞文学创作以来的第一笔稿费。
那是1986年初,当时我国与邻国在西南边陲发生局部战争,我随部队奉命参战。在那个叫做猫耳洞的掩体工事里,我总被身边许多战友们的英雄事迹一次次地激励和感动着,在不知不觉中我悄悄地爱上了写诗。几个月后,我写的那些语言直白肤浅、不乏真情实感的诗作便在部队内部的战地小报上开始发表。虽然没有稿费,但看到自己写的文字变成了铅字,并被战友们在猫耳洞里争相传阅时,我兴奋得好几天没睡着。这也增强了我继续坚持写诗的信心。
一天,在战斗间隙,一位陕北籍的战友来找我,说他拜读过我的好几首诗作,想请我给他刚出生的儿子起个名字。他还把他的妻子写来的几封情意绵绵的信拿给我看。我这才知道,他是一位已服役了七年的老兵,他在老家结婚不久,就告别了新婚的妻子随部队参战。当妻子来信告诉他生了个儿子时,他高兴得逢人便说,还主动代替其它战友在猫耳洞外站岗。我听他讲,他在站岗时总是凝望着身后北方遥远的天空,想象着儿子天真可爱的模样。我知道,在他日夜思念着自己未见面的儿子时,在老家的黄土高坡上,亲人们也正盼望着他能早日凯旋而归。我就给他的儿子起名叫凯旋。后来,他问我能否给他的儿子写首诗,我就写了一首《凯旋,你听我说》。我在诗中写道:“凯旋,你恨爸爸吗 / 在你带着响亮的啼哭 / 赤身来到人世间的时候 / 爸爸没能在你的身边 / 用甜蜜的笑容将你迎接 / 也没能像其他爸爸一样 / 使你得到温暖 // …… 凯旋,你等着爸爸吧 / 你不要在还未见到爸爸前 / 就用你那清澈的黑眼睛 / 望着窗外的小树想爸爸了/ 你等着爸爸胜利凯旋吧 / 等着爸爸和众多的叔叔阿姨们来看你 / 并把火红的山茶花插在你的摇篮边…… // 凯旋,我的凯旋 / 你等着吧 / 等着爸爸给你带回一枚闪光的太阳 / 来补偿对你的温暖”。
这首诗在战地《猛击报》的老山魂副刊上发表没多久,我收到了云南一家市报寄来的5元稿费单和样报,才知道我的这首诗在部队战地报上发表后又被地方报刊转载了。当时,我每月的津贴费只有12元,这5元的稿费对我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数目。在一次下阵地办事的时候,我在边境的麻栗坡县城邮局取了稿费,用这5元钱在商店里买了一只口琴送给那位战友,让他当作玩具邮寄给还未见面的儿子。之后他说,当他把我送的口琴和发表诗作的那张报纸寄回家后,他的妻子在阅读我代笔写的那首诗时感动得哭了。
一天凌晨,他们排守卫的阵地遭到了敌军的偷袭,在他们冲出猫耳洞奋力还击时,他的胸部不幸受伤,战友们把昏迷中的他抬下阵地后,他的嘴里还在一声声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凯旋,凯旋……
在战后的评功评奖中,由于他在参战期间战绩较为突出,不仅荣立了功,还被评为优秀老山战士。1987年5月,我们部队胜利凯旋从西南边陲返回了大西北军营,这时,他也从昆明一家陆军医院康复出院。在战友们开始分批回家探亲时,连队首长把他安排在第一批。在送他去车站的路上,我看到他总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探亲归队后,他带来了陕北的红枣和核桃给我吃,还给我带了一张他儿子凯旋手拿口琴的全家合影照。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我想,他的儿子凯旋早已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都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