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天蒙蒙亮,扬州城尚在睡梦之中,吕晖老人就醒来了。他起床后,总是先将镜炉引燃,然后在院中打几趟拳,吃过早饭后便守在镜炉前,铸他的铜镜。吕晖已经六十多岁,铸镜也有四十年的历史了。老人生得虎背熊腰,面膛红润,二目放光,极像传说中的师旷。他铸的铜镜,不但平净光洁,而且装饰精巧,光彩夺目,很受当地人欢迎。
这一日,吕晖正在镜炉前铸镜,忽然外面有扬州参军李守泰求见。听说是官府之人,吕晖不敢怠慢,忙邀相见。那李守泰见了吕晖,寒喧几句,便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原来,这一年的五月十五日,又是扬州太守向朝廷进献贡品的日子。由于吕晖铸的铜镜在当地十分有名,所以,扬州太守想委托他铸造一面进献给唐玄宗的铜镜。
这可使吕晖犯了愁,老人皱了皱眉头,对李守泰道:"小民虽略懂铸镜之术,所铸之铜镜,也颇受时人喜爱。但作为贡物进京,未免过于寒酸,还是请大人另请高明吧。"李守泰一摆手:"您过谦了。其实,所谓贡物,皇上不过看一眼而已,并非要整日带在身边把玩,因此,也并不需要一定是稀世珍宝。你只要把那铜镜做得更精细一些,装饰更华美一些就是了。铸镜所需一切,都可以去太守府支取。事成之后,当然少不了给你好处。"吕晖无奈,只得从命,夜以继日地铸造贡镜。给圣上铸镜,话虽是像李守泰说的那样简单,可实际干起来并不得心应手。吕晖铸镜,不喜欢在上面嵌满珍珠宝石以示其奢华,但过于朴素淡雅又缺少皇家之气。连着一个多月,吕晖老人茶饭不思,终日守在镜炉旁,冥思苦想,铸了十几面铜镜,却没有一面能让他自己满意。眼看到了五月初,吕晖心里很是着急。
这一天,门外来了两个人,说是能帮吕晖师傅铸出绝世的宝镜。吕晖一听,忙邀相见。见那两个人,一个须发已经如雪,却看不出年纪,两道眉毛却黑如漆黑,足有一尺来长,一直垂到肩膀;另一个还是个孩子,年龄也就在十岁上下。老人穿了一身白色长衫,小孩却着了一身黑。这一老一少、一白一黑使吕晖觉得他们绝非平常之辈。
那白衣老者先作自我介绍:"我姓龙名护。"又伸手一指黑衣小儿:"这一位唤作玄冥。"吕晖问道:"不知二位从哪里来,找我吕晖有何贵干?"龙护道:"我们就住在离此不远的扬子江上,听说少年人在此为真龙天子铸镜,颇费些周折,因此特地来此相助。"吕晖奇怪道:"老夫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在此为当今圣上铸镜,不知您所谓的少年人所指何人?"龙护听了哈哈大笑道:"我今年已经三百多岁,玄冥也有一百岁了,我叫你少年人有何不妥呢?"吕晖听了,将信将疑,又不敢不信,连忙施礼道:"晚生不知是前辈到此,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话虽这样说,但吕晖心里总觉得十分别扭。
龙护道:"不知者不为过。我们还是来谈谈为天子铸镜之事吧。"吕晖道:"我现在也正为此事发愁,眼看五月十五就要到了,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前辈有何高见?"龙护道:"给天子铸镜,不一定非得镶金缀玉,但一定要有神灵之气。"吕晖问:"前辈之言正合吾意,但不知何为神灵之气?"龙护道:"当今圣上乃真龙天子,因此铸镜一定要铸出龙气来。"吕晖还是不懂:"究竟怎样才能铸出龙气来?"龙护笑到:"这个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就请你将铸镜的作坊暂借我三天,三天后,你自然会明白的。"事到如今,吕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姑且将铸镜的作坊借给龙护。那龙护带着玄冥进到作坊里以后,便从里面将门窗全部锁上,连吕晖也不让进去,没有人能知道这两个人在里面做些什么。
一连三天三夜,作坊里静悄悄的,毫无声响,吕晖心里非常奇怪。到了第四天早晨,作坊的门忽然敞开,手下人连忙告诉吕晖,吕晖带人进到作坊里,却没有找到那一老一少、一白一黑的龙护和玄冥,只是在铸镜的炉前发现一张纸,上面用小隶书写着:
龙有水则声,于五月五日午时,在扬子江心铸水心镜一面。镜中之龙长三尺四寸五分,是依法天地人三才、温热寒冷四气、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制。镜面长宽各为九村,是与九州的位置相对应的。镜鼻有如明月宝珠,开元皇帝遇有国事,只要祈祷神灵,我必降福于他。这水心镜可以辟邪,光照万物。即使是秦始皇的宝镜,不过如此。
旁边又有一行歌词,写的是:
盘龙盘龙,隐于镜中,分布有序,变化无穷。兴云吐雾,行雨生风。上清仙子,来助圣明。
吕晖看罢,心中一阵狂喜。第二天便是五月初五,吕晖忙派人去太守府找参军李守泰,要一只大船,上面装上铸镜的设备,然后停在扬子江心,只等第二日正午点火铸水心镜。
第二日,吕晖带着几个人坐小船来到江心的大船上。站在船头,吕晖极目远望,只见天空澄蓝,扬子如练,长烟孤直,水波不兴;江面上,帆帆点点,好一幅江南初夏之图。
不过多时,已是正午时分,吕晖命点火生炉。只听天空中宛如打了个霹雳一般,左右舷两侧的江水,忽然翻起冲天巨浪,到达三十多尺,翻着雪白的浪花,将吕晖的船夹在当中,宛若扬子江中忽然浮起两座雪山一搬。这真是千载难逢的人间奇景,可惜船上的人们早已被吓得面无血色,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只有吕晖一人神情自若,面不改色,看着船上东奔西藏的人们,他大喝一声:"你们怕什么,船又不摇晃?你们没有听见神龙在保护我们吗?"众人凝神侧目,果然听见远远的有龙吟之声,像笙簧之乐,悠然飘来,闻此仙音,如醉如痴,众人之心方才放下。吕晖赶紧命众人加紧打造铜镜,不一会儿,镜炉一开,从炉中冒出一股浓烟,遮天蔽日,星月无光。待烟雾散尽,只见炉中静静地躺着一面明晃晃的铜镜。吕晖心中非常高兴,忙将铜镜从炉中取出,见那铜镜长宽果然各为九寸,青光闪闪,晶莹耀目,虽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是在背面雕了一条三尺四寸五分的盘龙,然而龙势生动,颇有帝王之气。吕晖心中长舒一口气,两侧的浪峰也倏地落下,水天一色,一如当初。
吕晖将水心镜交给李守泰,李守泰立即亲自护送宝镜前往长安,进献给唐玄宗,并向唐玄宗介绍了铸造此镜时的传奇经历。玄宗拿了水心镜,也听了李守泰的介绍,却并不在意,只当是李守泰故意编造出来以博他一笑的。但玄宗也并不生气,照例封赏了李守泰的介绍,将水心镜交给宫中的库官收藏。时间一长,也就将此镜忘于脑后。
到了天宝七年,陕西中部遇到百年未见的大旱,接连几个月滴雨未下。玄宗是个爱民如子的皇帝,见百姓受灾,内心也十分着急,就多次到宫中的龙堂中为秦中百姓求雨,然而尽管玄宗十分虔诚,却没有收到丝毫的效果。玄宗心中焦急,听说昊天观的道士叶法善精通法术仙道,忙招至宫中,急急地问道:"近来陕西大旱,眹多次祈祷神灵,以求天降甘露,然而骄阳似火,不见半点雨丝,眹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这才将道士请来。您可曾见过真龙吗?"叶法善道:"我倒是曾经见过真龙,但那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我听说匠人说制造的龙,龙头龙身,龙肢龙骨,只要有一处得自于真龙,便有神龙感应。对着它祈祷,上天就会立即普降甘霖。圣上多次祈祷,不是您心不诚,一定是没有找到真龙的缘故。"玄宗听了,暗暗点头,忙命叶法善在宫中四处寻视,寻找真龙。叶法善在各个殿中找了半日,又来到府库中,忽然瞧见一面水心镜,心里一喜,忙回奏玄宗道:"贫道在宫中中找寻半日,在府库中见一水心镜,隐隐地显出龙气,圣上如果向那水心镜虔心祈祷,必能解秦中大旱。
玄宗忙命人将那面水心镜供在凝阴殿中,又亲自带叶法善前去祈祷真龙。顷刻间,只见凝阴殿的房梁上冒出两道白气,一直射到水心镜背面的盘龙上,而那盘龙的鼻中也吐出一道白气,几道白气撞在一起,顷刻就充满了凝阴殿。又听见窗外一声霹雳,长安城中,大雨如注,下了七天七夜雨才停下来,整个秦中,暑旱尽消。玄宗这才仔细端详这面水心镜,原来就是几年前扬州进贡的那面水心镜。玄宗想起当年李守泰献镜时所说的话,忙命人到扬州,重赏李守泰及镜匠吕晖,又命画圣吴道子,将水心镜的盘龙描摹下来,赐给道士叶法善。
从此,唐朝几百年,秦中大地,再无暑旱 。 (据《异闻集》)
这一日,吕晖正在镜炉前铸镜,忽然外面有扬州参军李守泰求见。听说是官府之人,吕晖不敢怠慢,忙邀相见。那李守泰见了吕晖,寒喧几句,便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原来,这一年的五月十五日,又是扬州太守向朝廷进献贡品的日子。由于吕晖铸的铜镜在当地十分有名,所以,扬州太守想委托他铸造一面进献给唐玄宗的铜镜。
这可使吕晖犯了愁,老人皱了皱眉头,对李守泰道:"小民虽略懂铸镜之术,所铸之铜镜,也颇受时人喜爱。但作为贡物进京,未免过于寒酸,还是请大人另请高明吧。"李守泰一摆手:"您过谦了。其实,所谓贡物,皇上不过看一眼而已,并非要整日带在身边把玩,因此,也并不需要一定是稀世珍宝。你只要把那铜镜做得更精细一些,装饰更华美一些就是了。铸镜所需一切,都可以去太守府支取。事成之后,当然少不了给你好处。"吕晖无奈,只得从命,夜以继日地铸造贡镜。给圣上铸镜,话虽是像李守泰说的那样简单,可实际干起来并不得心应手。吕晖铸镜,不喜欢在上面嵌满珍珠宝石以示其奢华,但过于朴素淡雅又缺少皇家之气。连着一个多月,吕晖老人茶饭不思,终日守在镜炉旁,冥思苦想,铸了十几面铜镜,却没有一面能让他自己满意。眼看到了五月初,吕晖心里很是着急。
这一天,门外来了两个人,说是能帮吕晖师傅铸出绝世的宝镜。吕晖一听,忙邀相见。见那两个人,一个须发已经如雪,却看不出年纪,两道眉毛却黑如漆黑,足有一尺来长,一直垂到肩膀;另一个还是个孩子,年龄也就在十岁上下。老人穿了一身白色长衫,小孩却着了一身黑。这一老一少、一白一黑使吕晖觉得他们绝非平常之辈。
那白衣老者先作自我介绍:"我姓龙名护。"又伸手一指黑衣小儿:"这一位唤作玄冥。"吕晖问道:"不知二位从哪里来,找我吕晖有何贵干?"龙护道:"我们就住在离此不远的扬子江上,听说少年人在此为真龙天子铸镜,颇费些周折,因此特地来此相助。"吕晖奇怪道:"老夫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在此为当今圣上铸镜,不知您所谓的少年人所指何人?"龙护听了哈哈大笑道:"我今年已经三百多岁,玄冥也有一百岁了,我叫你少年人有何不妥呢?"吕晖听了,将信将疑,又不敢不信,连忙施礼道:"晚生不知是前辈到此,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话虽这样说,但吕晖心里总觉得十分别扭。
龙护道:"不知者不为过。我们还是来谈谈为天子铸镜之事吧。"吕晖道:"我现在也正为此事发愁,眼看五月十五就要到了,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前辈有何高见?"龙护道:"给天子铸镜,不一定非得镶金缀玉,但一定要有神灵之气。"吕晖问:"前辈之言正合吾意,但不知何为神灵之气?"龙护道:"当今圣上乃真龙天子,因此铸镜一定要铸出龙气来。"吕晖还是不懂:"究竟怎样才能铸出龙气来?"龙护笑到:"这个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就请你将铸镜的作坊暂借我三天,三天后,你自然会明白的。"事到如今,吕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姑且将铸镜的作坊借给龙护。那龙护带着玄冥进到作坊里以后,便从里面将门窗全部锁上,连吕晖也不让进去,没有人能知道这两个人在里面做些什么。
一连三天三夜,作坊里静悄悄的,毫无声响,吕晖心里非常奇怪。到了第四天早晨,作坊的门忽然敞开,手下人连忙告诉吕晖,吕晖带人进到作坊里,却没有找到那一老一少、一白一黑的龙护和玄冥,只是在铸镜的炉前发现一张纸,上面用小隶书写着:
龙有水则声,于五月五日午时,在扬子江心铸水心镜一面。镜中之龙长三尺四寸五分,是依法天地人三才、温热寒冷四气、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制。镜面长宽各为九村,是与九州的位置相对应的。镜鼻有如明月宝珠,开元皇帝遇有国事,只要祈祷神灵,我必降福于他。这水心镜可以辟邪,光照万物。即使是秦始皇的宝镜,不过如此。
旁边又有一行歌词,写的是:
盘龙盘龙,隐于镜中,分布有序,变化无穷。兴云吐雾,行雨生风。上清仙子,来助圣明。
吕晖看罢,心中一阵狂喜。第二天便是五月初五,吕晖忙派人去太守府找参军李守泰,要一只大船,上面装上铸镜的设备,然后停在扬子江心,只等第二日正午点火铸水心镜。
第二日,吕晖带着几个人坐小船来到江心的大船上。站在船头,吕晖极目远望,只见天空澄蓝,扬子如练,长烟孤直,水波不兴;江面上,帆帆点点,好一幅江南初夏之图。
不过多时,已是正午时分,吕晖命点火生炉。只听天空中宛如打了个霹雳一般,左右舷两侧的江水,忽然翻起冲天巨浪,到达三十多尺,翻着雪白的浪花,将吕晖的船夹在当中,宛若扬子江中忽然浮起两座雪山一搬。这真是千载难逢的人间奇景,可惜船上的人们早已被吓得面无血色,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只有吕晖一人神情自若,面不改色,看着船上东奔西藏的人们,他大喝一声:"你们怕什么,船又不摇晃?你们没有听见神龙在保护我们吗?"众人凝神侧目,果然听见远远的有龙吟之声,像笙簧之乐,悠然飘来,闻此仙音,如醉如痴,众人之心方才放下。吕晖赶紧命众人加紧打造铜镜,不一会儿,镜炉一开,从炉中冒出一股浓烟,遮天蔽日,星月无光。待烟雾散尽,只见炉中静静地躺着一面明晃晃的铜镜。吕晖心中非常高兴,忙将铜镜从炉中取出,见那铜镜长宽果然各为九寸,青光闪闪,晶莹耀目,虽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是在背面雕了一条三尺四寸五分的盘龙,然而龙势生动,颇有帝王之气。吕晖心中长舒一口气,两侧的浪峰也倏地落下,水天一色,一如当初。
吕晖将水心镜交给李守泰,李守泰立即亲自护送宝镜前往长安,进献给唐玄宗,并向唐玄宗介绍了铸造此镜时的传奇经历。玄宗拿了水心镜,也听了李守泰的介绍,却并不在意,只当是李守泰故意编造出来以博他一笑的。但玄宗也并不生气,照例封赏了李守泰的介绍,将水心镜交给宫中的库官收藏。时间一长,也就将此镜忘于脑后。
到了天宝七年,陕西中部遇到百年未见的大旱,接连几个月滴雨未下。玄宗是个爱民如子的皇帝,见百姓受灾,内心也十分着急,就多次到宫中的龙堂中为秦中百姓求雨,然而尽管玄宗十分虔诚,却没有收到丝毫的效果。玄宗心中焦急,听说昊天观的道士叶法善精通法术仙道,忙招至宫中,急急地问道:"近来陕西大旱,眹多次祈祷神灵,以求天降甘露,然而骄阳似火,不见半点雨丝,眹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这才将道士请来。您可曾见过真龙吗?"叶法善道:"我倒是曾经见过真龙,但那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我听说匠人说制造的龙,龙头龙身,龙肢龙骨,只要有一处得自于真龙,便有神龙感应。对着它祈祷,上天就会立即普降甘霖。圣上多次祈祷,不是您心不诚,一定是没有找到真龙的缘故。"玄宗听了,暗暗点头,忙命叶法善在宫中四处寻视,寻找真龙。叶法善在各个殿中找了半日,又来到府库中,忽然瞧见一面水心镜,心里一喜,忙回奏玄宗道:"贫道在宫中中找寻半日,在府库中见一水心镜,隐隐地显出龙气,圣上如果向那水心镜虔心祈祷,必能解秦中大旱。
玄宗忙命人将那面水心镜供在凝阴殿中,又亲自带叶法善前去祈祷真龙。顷刻间,只见凝阴殿的房梁上冒出两道白气,一直射到水心镜背面的盘龙上,而那盘龙的鼻中也吐出一道白气,几道白气撞在一起,顷刻就充满了凝阴殿。又听见窗外一声霹雳,长安城中,大雨如注,下了七天七夜雨才停下来,整个秦中,暑旱尽消。玄宗这才仔细端详这面水心镜,原来就是几年前扬州进贡的那面水心镜。玄宗想起当年李守泰献镜时所说的话,忙命人到扬州,重赏李守泰及镜匠吕晖,又命画圣吴道子,将水心镜的盘龙描摹下来,赐给道士叶法善。
从此,唐朝几百年,秦中大地,再无暑旱 。 (据《异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