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天上没有月亮

也许是生性好静的缘故，我喜欢在月色皎洁的夜晚，一个人点一支烟、泡一杯茶，倚坐在阳台的护栏上默默地看月亮。看月亮浮沉云海扶摇如帆，看月色明暗转换变换如脸。人生如月，月如人生。每每，我的心中总有一种似诗非诗的感怀与隐痛。我是哲人？痛苦却又深刻不起来；我是诗人？又少了几分雨巷丁香的哀怨。所以，我这望月多是闲来无事的自得其乐。
小时候，父亲远在西藏的军营。每当月满花庭之时，母亲总要抱上我，到庭院里坐坐或走走。终日操持劳碌的母亲，还能有这份的闲情雅致，实在难得。但是现在想来，那时的母亲也仅仅是在挂念着远在世界屋脊的父亲，而躺在母亲怀里的我却是穷追猛问。
“妈妈，你真能看到爸爸吗？”
“能，你爸能看到咱们娘俩。”
“那我怎么就看不到爸爸呀？”
“你呀！还小，等你长大了也就能看到你爸啦！”
“那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好，好。你爸说呀，等月亮再圆几回就回来了，你爸还说，给咱宝贝带和月亮一样又大又圆的苹果回来。”
……
母亲总是轻轻地拍打着我，和我说着这些。
于是，我天天盼，月月盼。盼月亮圆，也盼月亮缺。盼父亲能带回来香酥脆甜的大苹果，也盼父亲那脸硬茬的络腮胡扎我的小脸蛋。
我盼谢春花，盼消夏暑，盼凉秋风，盼融冬雪。在我17岁那年，终于盼到了父亲转业返回了故乡。而我，却为圆那个儿时的军旅梦，参军来了这中越边境线上的一个哨所。用母亲的说：“我和父亲天生只是块扛钢铁的料。”
戍守边关，寂寞如藤。每当月圆人静的时候，我时常一个人爬到哨所的天台上，点一支烟，静静倚靠于哨楼的护栏，望着一轮硕大圆满且略透凉意的边关之月，高悬于极静极远的天空。月亮，这四海与共的东西，最能勾起人的惆怅情怀，勾起思乡之人无法形容的离情别绪，但在这孤独、寂寞的边防哨所，有月，就让我拥有了一片怀旧的时空。在这月色里，让我想起相隔千山万水的故乡，想起童年妈妈甜蜜的吻，想起月落乌啼、涛声依旧的枫桥边，想起与初恋情人的怦然相逢……这怀旧的情愫浸透于清淡的月辉，尤如我挂在笑脸之上的泪珠。
在哨所的天台，我也时常遇上夫妻常年两地分居的连长。此时的连长温文尔雅亲如兄长，不似白天威风八面让人敬而生畏。每次，连长都会拍拍我的肩膀，或递过一支香烟，说上一句暖暖的：“想家了？给父母写写信。”然后，默默地走开。
而今，我调离边防已有10余载，身处热闹喧嚣的南国都市，放眼于四周皆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再也难以见到那种“秋月高高照边关”的山月，好在我看月亮并不在乎它的诗情画意，渴望的仅仅只是一种思念与轻愁能得以抚慰。一天，我望月归来，伴着妻子恬匀的呼吸，似诗非诗涂抹出一句：如果天上没有这轮明月/戊边的将士/该把魂儿系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