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
忽然一个甜甜的声音叫他,抬头一看,是江素音和白玉争并肩向他走来。见到素音,他的心立刻怦怦跳起来。强作镇静,问:你们找我?”
“不找你找谁呀?听说你有一幅绣花枕头挺好看的,让我们瞧瞧行吗?”江素音说话像银铃一样,干脆好听。
“我以为什么事呢!好吧,回头我给你们拿去。”
“我们还以为你舍不得呢!”说完,她俩格格地笑着走了。
秦川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回到宿舍,见同学们停止了嬉笑,有的躺在床上看书,有的在宿舍门口一侧的自来水管旁洗衣服。王五连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呼噜呼噜地大睡了。付国疆趴在宿舍内唯一的一张课桌上,不知在写着什么。秦川轻轻地走到自己床前,从被子上拿过两个枕头,退下枕套,放到脸盆里,到宿舍外洗起来。
第二天上午十点,秦川吃完早饭(那个年代大中专院校星期日都是吃两顿饭),拿了本书向教室走去。因为是星期日,离家近的同学都回家了,其他同学也大都在宿舍里处理自己的事情,趁教室里清静,秦川想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当他走到教室后门处,从半开着的门处看见教室里已有一个人,在课桌前静静地坐着。看她的背影就知道是江素音。秦川的心又怦怦跳起来:“她今天应该回家的,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她没回家?”他推门走进教室。
“你好,江素音,你没回家?”秦川很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可是,江素音却没有反映。这就怪了,江素音平时不是这样的。秦川紧走几步,转到江素音面前,见素音满脸的泪水。
“素音,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素音仿佛刚听到秦川的话,看到秦川关切的像个大哥,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
“我完啦,我完啦!”
“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人定的臭规矩?我不干!我不干!”
江素音在秦川的一再追问下,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事情是这样的:她的父母和舅舅在她接到入学通知书前,就口头把她许给了舅舅的好友任德利的儿子。当时父母也征求素音的意见,素音表示现在说这个问题太早了,过几年岁数大一点再说。她说这话的目的是想既不得罪舅舅,又不使父母为难。没想到才刚刚过了一个多月,男方就催着要订婚了。素音在学校里,一点儿也不知道任家要订婚的事。
昨天下午素音回到家里,母亲就告诉她晚上有事不要出去。
到了晚上,舅舅和舅妈来了,坐定之后,把素音叫到跟前,舅妈郑重其事地告诉素音:“任家愿意尽快把亲事定下来,怕夜长梦多。我们都商量好了,就明天吧!省得你耽误学习。”
舅妈的话听起来很委婉,但在素音耳朵里却像响了一个炸雷,脑子里“嗡”的一下子蒙了!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做!他们一点也不考虑素音的感受!素音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像求救一样的看着父母说:
“爸!妈!我不想定亲!我还小。我真的不想……”
这时舅舅开腔了:
“怎么?你不愿意?这可是我和你爸妈的意思!你爸妈与任家当面应允的!你可不能反悔!”
父母和舅妈就轮番着劝说素音,他们说任家如何如何好,他们和任家是多年的好朋友啦,不要为这事伤了几家的和气。还说任家的儿子如何如何好,迟早也要上大学的,就是不上大学也得接班到铁路上工作,到时候,人家一点都不比你差等等。最后舅舅说:
“你好好想想吧!明早给我回话。”
说完叫上舅妈走了。接下来爸妈又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顿。素音站在那里一直没开口,等到父母的话停下来了,她才说:“妈!反正我现在不愿意,你们谁愿定谁定去!”说着很生气地走到门口出,开门想走掉。
“你说什么?”父亲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母亲道:“你听听你女儿说的什么话,越来越不懂事!”回过头来又对着素音:“告诉你,你能到学校教书当老师,是你舅舅让你当的;你上大学也是你舅舅费劲把你推荐上去的。你要毁婚,你要知道你舅是一村的大支书啊!给你舅捂嘴,你就别想上大学了。”说完也愤愤地回自己屋里。
父亲出去后,母亲又劝说了一阵子,见女儿像泥塑一般不吭声,以为女儿默许了,说:
“闺女呀!别想不开,你得听爸妈的话呀!快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母亲站起身,走到素音跟前,把素音拉到炕沿边,“早点睡吧!啊!”说完带上门,也回屋睡觉了。
母亲走后,江素音走到梳妆镜前,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难道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定亲?不!绝对不能!”
想到这里,擦了擦脸,拿起纸笔,伏在桌上写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素音就悄悄起了床,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自行车也没敢骑,步行了近一个小时回到了学校。
听着江素音的诉说,秦川心里难受极了,这也是一个被传统婚姻观念束缚,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他想劝她几句,可又不知用什么话来劝她。实际上,他连自己都劝不了。在这个问题上他屈服了,顺从了父母的愿望。难道也让素音像他一样去定亲吗?素音不干,他也不忍啊!于是他说:“素音,你知道吗?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们这一代人,受传统婚姻观念的影响是难免的,我们要面对现实。你比我要好些,起码你还可以等待,争取自由还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秦川慢慢说着,他发现素音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听不明白他所说的话。
“秦川你在说什么?难道你,难道你也……”
秦川点点头。
“她是谁……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办?”
秦川摇摇头。
“那……那……,你可以做我的大哥,做我的知心朋友吗?”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
江素音笑了,眼里还噙着无奈的泪花,但笑起来是那样的灿烂。
5.绣花枕套
时间已进入了二十一世纪。江素音在与秦川分手二十多年里,几乎没有主动给秦川写过一封信。互相之间的事情,都是听其他同学谈起才知道一点。她对秦川的思念,从刚刚分手时的刻骨铭心,朝思暮想,到后来的慢慢淡化,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与付国疆十几年来扭曲、麻木的婚姻生活,使她变得格外矜持、封闭。尤其是从县第一中学调到县实验中学后,为了儿子,对自己婚姻的不幸,她从不轻易向外人透露一个字。为了儿子,再苦的苦水她也要往肚里咽;为了儿子,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现在秦川的突然出现,使她再也无法平静下去,二十多年前与秦川相处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挥之不去,赶之不走……
今天的秦川,当然不是二十五年前的秦川了,他早已褪去了文质彬彬的学生样,变成一个老成干练、聪慧稳重、颇有建树的国家干部-——高冕市市委书记。官居要职,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国家公务员的形像。他自选择了从政那一天起,就以廉洁、奉公、守法为座右铭,要做一个好官,清官;在私人生活上,更是严以律己,他以敬爱的周恩来总理为楷模,善待自己身边的人,尤其是与自己荣辱与共的结发妻子——桂枝。他感觉已辜负了一个真正爱他的江素音,再不能辜负诚实善良的桂枝。自他走向从政生涯的第一步,桂枝就默默地为他奉献着一切,直至现在自己的辉煌。有所得必有所失,这好像是规律。这二十多年里,为了父母,他辜负了自己钟爱的江素音,娶了只有感激之情的桂枝为妻;在感情世界的深处,他整整熬过了无数个苦闷的年头,直到他听说江素音和付国疆真的结了婚,而且生了子,才把那份爱的情感慢慢地转向了桂枝。对于妻子,他从内心感激,但在内心深处,总有一个挥不去的影子,那就是江素音。在他婚后的前几年里,有时候在梦中常常呼出江素音的名字,为此他的妻子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不管秦川怎样解释,妻子总是忧心忡忡。但善良的桂枝从未因此与秦川大吵大闹过,而是更加尽心地履行一个做妻子的责任,替秦川孝敬老人,为二老送终;为秦川把儿子抚养成人,妻子把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秦川和他的家人。越是这样,秦川就越是感觉对不住桂枝 ,为了报答妻子为自己所做的牺牲,秦川尽可能的多与妻子在一起。妻弟突然暴死,其妻改嫁留下一双儿女,妻子的其他兄弟谁也不肯收养,为此妻子非常着急。为了安慰妻子,秦川主动提出收养内弟的儿女,使妻子大为感动,始知秦川爱自己一如既往,并无他心,始才把心放到肚里,更加尽心地相夫教子。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桂枝感到一切都很满意的时候:儿子考上了大学 ;侄儿侄女业已长大成人,年逾四十六岁的她,突然一病不起……。
自妻去后,秦川一直未再婚,他把内侄儿、侄女送进了寄宿学校,就一个人独自生活起来。同事、朋友劝他再娶,但他一直未定。因为在他心中再也容不下第三个女人。他对素音的牵挂,可以说一天也没停止过。听说她与付国疆结婚后,就再也没听到过江素音的任何消息。但他总有一些放心不下,他本知道付国疆非常爱江素音,可他又不知道自己不放心什么?直到前些日子,在省城召开的县市级以上常委扩大会议,遇到过去的同事、付国疆所在县的县委书记王华然,才证实了自己的担心:江素音果然婚后夫妻生活窘迫,由于付国疆有外遇,使她与付国疆貌合神离,婚姻已走到崩溃的边沿。令他不解的是,当年付国疆是那样的死追江素音,由于自己的退出,他已达到目的,为何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秦川坐在妻子遗像前,看着妻子遗物箱内用千针万线绣的最后一幅鸳鸯枕套,不仅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学生时期的一件件往事。
秦川、江素音这两个本应该走在一起曾经的恋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回忆着同一个内容的故事:
这是一个天气特别晴朗的中午,阳光灿烂,宿舍门口处暖烘烘的。29-6女生宿舍的几个女生坐在宿舍门口,围成一圈,照着秦川的绣花枕套学绣花。她们有的选择丝线的颜色,有的数着针法,嘴里还唧唧喳喳说笑着。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秦川的未婚妻上。大个白玉争边绣边说:“听说秦川的女朋友长得可漂亮了。张兰,你们是一个地区的,你见过秦川的女朋友吗?说说看。”
其实张兰根本没见过秦川的对像,因为他们两家住得很远,上大学之前她和秦川也不认识。但为了满足白玉争的好奇心,就顺口说:“岂止是长得漂亮,针线活还好啦!你瞧,这对鸳鸯枕头就是她绣的。”
这还真让张兰说着了。她哪里知道就是这不起眼的枕套,把秦川整整的套了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这对绣花枕绣得确实漂亮,不仅图案好看,布局合理,而且颜色的搭配也特别好,女生们大都照着绣了一幅。唯独江素音没绣,只在一旁看着同伴们绣,听她们说笑,打趣。
“喂,江素音,你为什么不绣呢?给你的白马王子也绣一幅吧!”又是白玉争的声音。
“去!我手笨,不会绣。”她哪里是不会绣,她是在嫉妒真正绣这枕套的人。
“你长得那么漂亮是不是就不用绣了?等着你的白马王子给你送的吧!”
“哈哈哈……”
很快的,姑娘们几乎每人都绣了一幅枕套。放寒假时,都带了回去。尤其是年龄大一点的同学,大概也像秦川的未婚妻一样派上了用场。
6.农场拔麦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是第二年的麦收季节,学校要举行支农活动。文29班被派到离学校很远的一个农场里去收麦。临行前,学校领导还作了动员报告。最后,校革委会主任李速发拉着长声,象是大首长讲话一样,说:
“同学们!你们是贫下中农推荐来的工农兵大学生,是抓革命促生产的精兵强将。你们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希望,一定要打好麦收这一仗,以优异的劳动成果向党和人民汇报!”
在革委会主任高调激扬地动员下,同学们个个摩拳擦掌,第二天早晨文29班全体同学在王老师带领下,排着队伍,步行向二十里外的农场进发。
火火的太阳烤着大地,阳光掷地有声。同学们背着简单的行李,顶着烈日,走在郊外通往农场的土公路上。公路两侧,是一望无际金灿灿的麦田。在这金黄色的麦海里,人们正挥镰收割。热风吹来,麦浪滚滚,好一派盛夏景色:这边,马达声声,是拖拉机在麦场上碾压收割下来的麦子;那边,水流哗哗,是在浇灌收割了麦子后的夏茬地。正在收割的几块麦田里,几乎都插着一面用红绸布做的红旗,不时从收割麦的人群的这一边或那一边,隐隐传来集体背诵毛主席“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语录声。弯腰收割麦子的几个地块上的人们,好像是要展开竞赛似的,他们互相呼喊着什么。有时候集体站起来,挥舞着镰刀,向对方喊叫一阵,又弯腰割起来。远远望去,还真有一股热火朝天的劲头。
在离土公路较近的已收割了的夏茬地里,一群带红领巾的少年,在老师的带领下捡着遗落在地上的麦穗。他们也是叽叽喳喳,热热闹闹,象是一群放飞的鸟儿。唯独距拾麦穗的孩子们较远一点的地方,正在赶水改畦的几个农民,也许互相之间距离较远,没法像集体割麦的人们一样说话较劲,就远远的你一句我一句,歪腔歪调地唱着当时流行的一首歌:“麦浪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丰收的喜讯到处传,社员心想共产党……”
“瞧!这里还在用拖拉机拉着石磙子打麦,比我们那还落后呢。我们哪里都用打麦机了!”
“用上打麦机就算先进啦?你没见过联合式收割机吧?我们那就有!”
“这里比我们老家好多啦!我们那里还没有拖拉机呢!才刚刚用上电。”
……
同学们边走边说着。开始的几里路同学们走得还像个样子,但还没走到一半路程,队伍就像败下阵来的残军败将。松松垮垮的,有几个女生掉队了,远远地落在后边;班主任也疲惫不堪,勉强走在队伍中间。只有少数几个男生还扛着红旗在前边走着。秦川向后面看了看,发现江素音也在掉队的几个人中,就走到班主任面前,说:“王老师,你看……同学们都很累,是不是在这休息一会儿?”
秦川是有权利向老师提出建议的,因为王老师早就在班里宣布他为本班班长。
王老师也累得够呛,她也巴不得歇会儿。于是就说:“好,你招呼一声,让同学们休息会儿吧!”
秦川就面向走在前面的同学大声喊着:
“前面的同学们别走啦!休息啦!休息啦!”
同学们立刻三人一群两人一伙,跑到土公路一侧的树荫里,撂下行李,有的站着,有的蹲下,有的干脆把行李放到地上,坐在行李卷上休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掉队的几个女生才赶上来。江素音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满脸淌着汗水。她一下子蹲在了王老师的一侧,说了一句:“好口渴呀!”
她说话的声音刚落,突然”咚”地一声,秦川把一桶清凉凉的水就放在了她和王老师的面前。
“水!水来了!”王老师说,“快喝吧,快喝吧!”
江素音离水桶最近,她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看秦川,低下头就着水桶猛猛地喝了几口。她觉得这水无比的甘甜,好像是秦川专门为她打来的。她喝完水,站起身,看见秦川满意地向她微笑着,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
同学们喝完水,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赶路。
中午时分,这支松松散散的队伍终于到了目的地。吃过农场食堂做的大锅饭后,王老师宣布:下午休息,明天上午随农场工人收割一号地的麦子。老师的话音刚落,同学们就“嗷”的一声跑到农场的简易宿舍。他们这帮青年男女,一半以上与其说是在农村锻炼了两年的“工农兵”,还不如说是一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公子小姐,他们哪一个是真真正正在农村和贫下中农一起,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的?除了按要求对口入学的十几名民办教师外,其他学生不是在公社广播站当广播员的,就是供销社的售货员、技术员、大队干部、民兵连长、妇联主任或者县级各企业单位的合同工、退役军人等。这些人中也不乏优秀者,但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于自己的什么亲戚、朋友掌握着一定的权力,通过他们种种渠道堂而皇之地被推荐来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实在令任课老师们头疼。不仅如此,这些人体质还差,吃不得苦。那个王五连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最多也就小学文化程度,连中学的正负数、方程式都不懂,怎么能学会大学高深的课程?从人的素质上讲更是低得很 ,就仗着他老爸是本县革委会主任,横行乡里,在当地的口碑非常差。班主任与他是同乡,他老爸通过各种关系把他弄到这个学校这个班级,很大程度上是想让王老师把他管一管。王老师是上上届本校毕业的留校生,才比他大两三岁,且又未结婚,能管得了他吗?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同学们陆续来到要收割麦子的地块。农场场长告诉大家这块麦田不能用镰刀割,要用手连根拔起来,地上的麦个子清理后把地面压平了,要做麦场用。布置完毕后,秦川和王老师商量了一下,就让同学们按值日小组一字排开,每人占住两垄麦子,就拔了起来。开始的时候,同学们拔麦子的进度都还差不多,拔麦子的姿式倒也挺像样。你看,他们弯着腰,弓着背,一只手臂捋住一大把麦茎,用力连拔带拽,这把麦子就被连根拔下来了,然后把麦根上带下的泥土往后边踢过来的脚上摔一下,顺手和前一把麦子一堆一堆地放到一起。时间不长,每两三个人的身后慢慢的都有了一抱一抱拔下的麦子。他们一边拔着,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渐渐地拉开了距离,昨天掉队的那几个女生已渐渐落在了后边,想不到的是王五连也落在了后边,他的位置刚好在江素音的右侧。秦川直起身子,向后看了看,发现江素音还在王五连前边一点,她拔几把麦子,就抬起手臂,用绑在手腕上的小手绢儿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又弯下腰再努力拔几把。王五连呢,拔几把就面向江素音。看着江素音往前拔了一段距离,他就又弯下腰“噌、噌”地拔几把,距江素音近了,又停下来看着江素音。秦川心想:“这王五连在搞什么鬼名堂?”于是就大声喊道:
“王五连!还不如娘子军呀!”
“哎呀秦川!时代不同了,男的不行了!你不知道哇!”王五连不知羞臊地说。
“王五连!你别给男士丢人啦!快点吧!”秦川喊道。
“好嘞!”王五连应了一声,就真的弯下腰很卖劲地拔起来,眼看着就和江素音赶齐了。秦川也弯下腰拔起来。他刚拔了不一会儿,就听见江素音大声嚷道:
“王五连!你真讨厌!”
秦川抬头看见江素音用手擦了擦脸,弯下腰又拔起来。秦川不明白怎么回事,见素音不说话了,自己也弯下腰拔起来。忽然,又听见江素音大声喊着:
“王五连你真不要脸!你瞎眼啦!”秦川和其他同学都站起身看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对不起!”
只见王五连边说边走到江素音跟前,伸手就搂住江素音不知想干什么。江素音猛地一转身,只听“啪”的一声,江素音的小手就重重地打在了王五连的脸上。原来王五连在摔麦根上的土时,故意把土摔在江素音的头上、脸上。又趁道歉的机会想发嘎未成。
“王五连!你干什么?”秦川和王老师齐声喝着,其他同学也都站起来愤愤地看着他。
“王五连真不像话!”
“真是恶习不改!”
“怎么学校就收了他这样的学生?真够丢人的!……”
江素音看到同学们都在看着她,更觉委屈,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王老师和其他几个女生赶紧走到江素音跟前,看到江素音脸上头上满是泥土,漂亮的脸蛋变得像个泥猴似的,都心疼的不得了。在大家的劝说下,江素音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声。王老师回过头来对王五连狠狠地说:“你必须作出深刻检讨,好好向江素音同学赔礼道歉!不然我饶不了你!”
这时的王五连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坐在麦子上不吭声了。
晚饭过后,王老师召开了全班同学会,总结了一天的劳动情况后,批评了王五连的恶劣行为,让王五连在会上作检讨,向江素音当面赔礼道歉。王五连憋吭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他站在那里,手拿着不到两百字的检讨书,呢呢唸唸地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大家不时地哄堂大笑。女生们则不依不饶,责令他必须深刻检讨,不然就上报学校革委会和学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折腾,王五连也着实害怕了,满脑门的汗水,口里不住地说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从此后王五连的名字就叫成了“王没脸”。
后几天的麦收中,秦川有意把江素音割麦时的位置挨着自己,时不时地帮她一把,以至于不使她落在后边。劳动任务很大,也很紧张,同学们谁也没察觉到这一点,只有江素音心里面充满着对秦川无限的感激。
7.大学生活
麦收刚刚过去,稍作休整后,开始了那个年代所谓的大学学习生活。那个年代大学的学生,与其说是读大学,还不如说是读初、高中。都快两个学期了,上课的内容还没有脱离初、高中的圈子。因为讲大学的课程有相当一部分同学一点也听不懂,尤其是理科的课程,对这些学生来说简直就像听天书一样。只有一少部分高中毕业又当了两年民办老师的同学,能跟上大学的课程。可他们又感觉课程进度太慢了,一个多学期了,没学到多少东西。学校还时不时地根据上级指示,搞辩论啦,批“林批孔批周公”啦,评《水浒》啦,批宋江投降派啦……。只搞运动就占去了不少时间,正规的教学没有多少。他们渴求学到文化科学知识的欲望,实在是太强了。好在29班的班主任不愧是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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